四、周邦彦艳词风格剖析
周邦彦艳词在感情表达上回环吞吐,深藏不露,笔意转折顿宕。张炎《词源》所说的“浑厚和雅”和陈廷焯《白雨斋词话》标举的“沉郁顿挫”,差近人意。“浑厚”指体貌的浑成与内涵的深厚,“和”包括音节谐和和风格和婉,“雅”亦兼有思想感情的雅正和文辞的雅驯。周邦彦艳词的艺术风格可用“浑厚和雅”四字概括。本文所论,“浑厚”包含两个层面,一是沉郁的情思;二是缜密的法度,用笔工细。“和雅”,其具体表现形式有二:一是含蓄蕴藉、怨而不怒的艺术美感;二是溶入叙事这一“第三要素”,采用赋的形式。
(一)沉郁的情思
提起“沉郁顿挫”,我们自然地就会想起杜甫,一些词论家也确实认为周邦彦即是“词中老杜”,比如王国文在《清真先生遗事》中就指出:“而词中老杜,则非先生不可。”以我们今天的眼光来观照,周词的沉郁顿挫固不能与老杜等同论之,但周词极力学习效法老杜沉郁顿挫这一特点又不能否认。下面我们试以其《风流子》(新绿小池塘)为例:
新绿小池塘。风帘动、碎影舞斜阳。羡金屋去来,旧时巢燕;土花缭绕,前度莓墙。绣阁里、凤帏深几许,听得理丝簧。欲说又休,虑乖芳信;未歌先咽,愁转清商。 遥知新妆了,开朱户、应自待月西厢。最苦梦魂,今宵不到伊行。问甚时却与,佳音密耗,寄将秦镜,偷换韩香。天便教人,霎时厮见何妨?
这首词是清真集中的爱情名篇。此词写一个男子想念情人,又无从相见,由此生出无限情思与满腔幽怨。从词的上片可知,那位被怀念者,是一个深通音乐的女性,是男主人公的异性知音。他俩互相热爱,但因某种具体变故而未能结合。此刻男子隔屋听琴,不免产生遐想,情思奔涌而出。词先写外景,缘景入情;次用比兴,以燕子尚能飞入金屋和莓苔绕生伊人院墙来反衬自己不能自由出入庭院与情人相会。接下来又从对方着笔,设想该女子独处空闺的苦闷和忧伤。词中呈现的是一男一女两个情牵魂绕、饱受相思之苦的人物形象。缠绵悱恻的相爱之情,通过沉郁顿挫的词章得到淋漓尽致的表现。
(二)缜密的法度
周邦彦用笔工细,形象鲜明,层次分明,又善于穿插勾勒,组织谨严,善于铺叙,他变直叙为曲叙,往往将顺叙、倒叙和插叙错综结合,时空结构上体现为跳跃性的回环往复式结构,过去、现在、未来和我方、他方的时空场景交错叠映,章法严密而结构繁复多变。
例如《过秦楼》(水浴清蟾),此词在章法结构上运用倒叙、插叙、想象等手法,细致地刻画过去的欢聚与今日的相思,形成鲜明的对比,以昔日之乐反衬今日之哀,做到了前后照应,虚实相生,结构完整严密。
(三)含蓄蕴藉,怨而不怒
清真艳词无论是表情还是写景,都努力控制表现的力度与密度,尽量不做直露语、过头语,不似柳永艳情词之率直袒露、放纵恣肆。词人在结拍处常常以景结情。如《一落索》(眉共春山争秀)词中“预知日日依栏愁,但问取庭前柳”,以清淡之春景收结,意蕴深微。《虞美人》(金闺平贴春云暖)词以“砑绫小字夜来封,斜倚曲栏凝睇数归鸿”来煞笔,表情轻婉深微,词境生动传神。
(四)融入叙事
学者于东新、韩红艳说:周邦彦“采用一种新的艺术手段去处理情与景的关系,使二者水乳交融,从而创作出含蓄蕴藉、中和典雅的艺术风格。这种手段,吴世昌先生概括说:‘在抒情写景之际,渗入一个第三要素,即述事’,因为‘必有故事,则所写之景有所附丽,所抒之情有其来源’可以说清真最识其理。”[8]清真无论长调、小令,抒情中往往带有叙事性。如《忆旧游》:
记愁横浅黛,泪洗红铅,门掩秋宵。坠叶惊离思,听寒螿夜泣,乱雨潇潇。凤钗半脱云鬓,窗影烛光摇。渐暗竹敲凉,疏萤照晚,两地魂消。 迢迢。问音信,道径底花阴,时认鸣镳。也拟临朱户,叹因郎憔悴,羞见郎招。旧巢更有新燕,杨柳拂河桥。但满目京尘,东风竟日吹露桃。
这首词上阙以“记”字领起,回忆当初分别前夕的一幕幕痛苦情景,使情景历历在目,具有很强的叙事性,下阙发挥想象,拟写女子此时的境况,最后以景寓情,抒发作者此刻欲归不得、惆怅迷惘的心情。全篇正是叙事才促进了情景的更好交融,达到了含蓄蕴藉的境界。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得出周邦彦艳词的词风具有精工、富艳、典雅的独家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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