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为我们展现权力是如何支配人们扮演社会的具体角色。小林大学毕业分到单位之初,对什么都不在乎。党小组长女老乔让他写入党申请书时,他潇洒的回了一句:“对贵党不感兴趣”。此时的小林为了自己所谓的自由,不甘于被别人捆绑。整天吊儿郎当,这是一个真实的小林。但是在经历了世事沧桑之后,在权力的制衡下小林不得不低下他那“高贵”的头颅,从理想的天空渐渐降落到世俗生活的层面。小林世故了成熟了,“贵党”在他心中的分量也日益俱增,更为重要的是要重新认识女老乔的狐臭,及时向她汇报谈心。刘震云借助于小林这个官场小人物的生活现状点出了官场潜规则,写出了人生的灰色。身处官场,有些事并不是靠自己的努力就能改变。顺从规则可能会获得实惠,但自我、生命等有价值的东西则会慢慢流失;不顺从规则,可能会在不知不觉中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小林的一只蝈蝈引发了女小彭与女老乔之间的战争,入党之事从长计议。他万万没有想到得罪女老乔后果会如此严重,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灰色的生活让小林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世界说起来很大,中国人说起来很多,但各自迫切要解决和处理的其实就是身边的几个人而已,任何人都不例外,只有找准自己的位置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才是人生的真理。
同样塑造的是官场小人物,在《一地鸡毛》中,刘震云则将洞悉人情奥妙的背景延伸到家庭领域。小林和老婆是大学同学,当年唯一的斗志也被琐碎的现实生活给打磨掉了,变成了患得患失的小市民。馊掉的豆腐与人情的冷漠,两者都在暗示环境所带来的必然结果。刘震云对人情世故的思考从人与豆腐的关系出发,暗示的是人与环境之间的关系。平凡的人与琐碎的环境之间再也不可能产生激情、理想,一切都将归于世俗,归于日常。就像宋剑华所说,《一地鸡毛》的目的就是剖析在环境影响下人的思想的变异。 [5]作者无非是想要告诉读者,其实“人”就像“豆腐”一样,在自然环境中放的久了,必然会发生不可逆转的“质变”。昔日的精英,现实生活中的平民阶层,小林夫妇就这样一步步被生活打磨掉原有的棱角,为了馊掉的豆腐夫妻大吵大闹,曾经的远大抱负付之东流,每天辣点起床排队买豆腐、挤公车上班,还要哄好老婆以及保姆,整天处在一种喋喋不休的生活状态下艰难地寻找所谓的和谐。刘震云并没有过分的责备小林对于生活的妥协,而是通过小林让我们看到官场背后那个巨大的权力网、人情网让这对夫妇不得不放弃自己原有的梦想。老婆坐公车不是领导为人民服务,而是沾了局长小姨子的光。孩子入幼儿园并不是邻居发善心,目的是让孩子陪读,老婆工作阴差阳错的未调成功。对于一个毫无权利的小职员,所有的窘迫都来自这隐形的权力。
人情叙事使刘震云在叙写官场时改变了那种以权力争斗的核心的写法,从而有了更开阔的视野和闲散的笔墨写权力中的人情人事,因此那些退居二线的干部也在刘震云的小说中有了表现。
罗素曾经说过,对权力和荣誉的追求是人的最大、最主要的欲望。[6]欲望在对权力和荣誉的追求中赤裸裸地体现出来。人在其位,各谋其职。由于权力的实用性和功利性,官场社会的人情冷淡世态炎凉不自觉让人觉得“权”的至尊,同时也能从中体会到某种讽喻的意味。《官场》里有个吴专员喜欢吃鱼,尤其是喜欢吃活鱼,下属摸清了他的脾气,每次在他视察时都会将活鱼奉上。可一旦不担任主要领导,就再也没有人给吴专员送鱼了。《官人》里的老丰对提前退休不满,回家后把在外面所受的气撒在儿媳妇身上。身份的变化使他在儿媳眼中失去了曾经有的尊崇,一句“老王八蛋”为老丰的权威画上了句号。老丰因此气急而病。被送到医院后,司机的所作所为尤其体现了人情冷暖:在水房洗了好一会儿手才回家,因为这双手被老丰拉扯过。这种刺骨的冷尽管表现了司机趋炎附势的嘴脸,但却是一种真实的人情体现——其实所谓的尊敬与崇拜的不是人本身,而是人背后的权力。
刘震云以一种冷静的眼光审视着官场人情,将那些琐碎的生活点滴串联起来,以一种略带讽刺的笔调写出了官场中人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说,在刘震云这里,官场就是人场,一种为权力而不是日常所主宰的人场。只不过在这种特殊背景下,人情人性的表现比普通生活更为突出、更为明显、也更能引起对“人”本身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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