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的叙述视角变换
摘要:叙述视角是小说创作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曹雪芹在创作《红楼梦》时,以一个全新的切入点诠释视角变换,巧妙将全知视角、限知视角相互溶合、灵活变化。用视点的变换来丰富叙述技巧,加强故事的亲切感和真实感 ,使作品有永恒的艺术魅力。
关键词:《红楼梦》 叙述视角 全知视角 限知视角 变换
英国评论家卢泊克在《小说技巧》一书中说:“小说写作技巧最复杂的问题,在于对叙事观点──即叙事者与故事的关系── 的运用上。”叙事观点,也就是叙述视角,也称叙事体态、叙事焦点。
清代以前,中国古典小说特别是古典白话小说的叙事大都采用全知视角,作者以说书人的口吻讲述故事,而说书人虽不是故事中的人物,也并不参加故事的全过程,却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可以洞察一切。因此,说书人是全知全能的叙述者。《红楼梦》虽然还残留了说书人叙事的痕迹,但作者与叙述者分离,作者退隐到幕后,由作者创造的虚拟化以至角色化的叙述人来叙事。《红楼梦》的叙述者是石头,是一个全知的叙述者,作者选择这个视角是与它所叙述的对象相适应的。《红楼梦》描写的是一个封建家族的兴衰的历史,这个家族的内外有非常复杂的社会联系,从皇公贵族到男仆丫环,上下不下数百人,可以说是当时封建社会的一个缩影,因此,就它反映生活的广度和时间的跨度来说,都不可能是现实中某一个实在的人所能感知了解和经历的。因此,就全书来说,难以采用参与人的有限视角。这也正如我们平时看电视剧时的观众一样,对整个事件完全知晓。使得石头仿佛是一个引领我们进入《红楼梦》的导游。
《红楼梦》正是采用石头的全知视角,在审美上的新创造更突出地表现在人物性格的塑造上,特别是人物的心理描写方面。全知的视角运用,不仅可以充分地描述人物的外在活动,而且能自由地出入人物的内心世界,深入到人物的内心活动,人物内心最隐蔽的思想感情和心理活动都能被揭示出来。
第二十九回是《红楼梦》中运用全知视角叙述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心理活动的最佳的篇章。
“原来那宝玉自幼生成有一种下流痴病,况从幼时和黛玉耳鬓厮磨,心情相对;及如今稍明时事,又看了那些邪书僻传,凡远亲近友之家所见的那些闺英闱秀,皆未有稍及林黛玉者,所以早存了一段心事,只不好说出来,故每每或喜或怒,变尽法子暗中试探。那林黛玉偏生也是个有些痴病的,也每用假情试探。因你也将真心真意隐瞒起来,只用假意,我也将真心真意瞒了起来,只用假意,如此两假相逢终有一真。其间琐琐碎碎,难保不有口角之争。即如此刻,宝玉的内心想的是:“别人不知我的心,还有可恕,难道你就不想我的心里眼里只有你!你不能为我烦恼,反来以这话奚落堵我。可见我心里一时一刻白有你!你竟心里没我。”心里这意思,只是口里说不出来。那林黛玉心里想着:“你心里自然有我,虽有‘金玉相对’之说,你岂是重这邪说不重我的。我便时常提这‘金玉’,你只管了然自若无闻的,方见得是待我重,而毫无此心了。如何我只一提‘金玉’的事,你就着急,可知你心里时时有‘金玉’,见我一提,你又怕我多心,故意着急,安心哄我。……”
《红楼梦》中,贾宝玉和林黛玉相互猜疑,相互试探的篇幅比较多,但它都有一个前提,就是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真实的想法。如果彼此都知道对方真实的想法,也就没有了真真假假琐琐碎碎的赌气和口角了,为了故事的曲折精彩性,就必须添加男女主人公之间的阻碍。所以,作者就必须设定虚拟叙述者石头是一个全知的叙述人也就是说只有运用客观的视角,才能深入到男女主人公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心理,从叙述艺术的角度看,作者对人物的无知和叙述人的全知之间的视角的巧妙处理,也正是《红楼梦》心理描写的魅力所在。
《红楼梦》不但在叙述者问题上突破了说书人叙事的传统,而且在叙述角度上也创造性地以叙述人多角度复合叙述,取代了说书人单一的全知角度的叙述。叙述人叙述视点的自由转换进一步改变了传统的叙事方式。曹雪芹巧妙地在客观叙述人的全知视角中,溶入了参与叙述人的限知视角,对叙述角度进行了创造性的艺术处理。由此看来,《红楼梦》已经具备了如今影视剧的叙述角度的变化方式。《红楼梦》也由于在全知视角中溶入了参与叙述人的主观视角,从而大大提高了叙述视角的变换。
例如第三回写林黛玉初进荣国府。这一回出场人物数十人之多。对这样一个大场面的描写,确实非常困难,弄得不好,容易顾此失彼。曹雪芹描写这样一个大场面中的各种人物,显得从容自如,丝丝入扣,其中一个主要方法,就是善于灵活转换人物的叙述角度,用人物之间的相互观察来刻划人物外貌和精神特征。贾母,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王熙凤、贾宝玉,这些人物都是通过林黛玉的眼睛和心理感受来写的。这样,每个人物的肖像,就具备着一定的客观特征,又熔铸着叙述主体的感情烙印,成为主客观统一的有机整体。这一回,叙述角度的运用,有这样一个显著特点:写黛玉,叙述角度散见于众人;写众人,叙述角度集中于黛玉一人。就观察视点的轨迹而言,正像两组抛物线,互相交叉,构成一个网状结构。作者一方面准确地掌握了黛玉初进贾府时那种“步步留心,时时在意”的心理状态,通过她对贾府中的一人一事、一景一物的敏锐观察,内心体验,为贾母、迎春、探春、惜春、王熙凤、贾宝玉等人勾勒了一幅形神毕肖、各具特色的肖像画,从而表现了她过人的聪慧。另一方面,黛玉是新来的贵客,老祖宗的嫡亲外孙女,众人关注的中心人物,这就决定了作者的艺术构思、叙述角度不宜凝固于一点,而必须各点散开。曹雪芹在这里采用了跳跃性极强的放射式的结构方法,把观察点投向场面中的许多人,而画面的聚焦点、透视中心则在黛玉的身上。这样小说的整个场面就给人以多变中得统一,散乱中见和谐的立体感。
可见在这一回中,曹雪芹将叙述视角在林黛玉和众人之间频繁地转移变化,发挥了叙述视角变化的作用。而刘姥姥三进荣国府,也是全知视角和限知视角的变换最成功的例子。
“ ……刘姥姥只听见咯当咯当响声,大有似乎打箩柜筛面的一般,不免东瞧西望的。忽见堂屋中柱子上挂着一个匣子,底下又坠着一个枰砣般一物,不住的乱幌。刘姥姥心中想着: “这是什么爱物儿?有甚用呢?”正呆时,只听得当的一声,又若金钟铜磬一般,不防倒唬的一展眼。……”
刘姥姥从一个社会底层人物眼中来观察贵族之家的奢华生活,引起了她的强烈感受和对比。作者在运用石头的全知叙事之中,融入了刘姥姥的限知视角,把握了刘姥姥初进荣国府的整个过程,又细致地把刘姥姥独特的观察感受直接传达出来:通过刘姥姥的视角把钟比作匣子,把钟摆比作秤砣,这都是农家常见之物,是刘姥姥所熟悉的,而挂钟则是当时富贵之家才有的东西,刘姥姥无法了解,还被钟声吓了“一展眼”,最终也没弄清楚是“什么爱物儿”。这样把全知叙事和限知叙事结合起来,灵活地运用参与故事者的限知叙事,把作品写得更加真实,人物性格更为鲜明。
总之,在《红楼梦》中,我们可以看到叙述人和叙述视角的灵活的变化和移动,这种以全知视角为主,巧妙地溶入参与叙述人的限知视角、与如今的影视镜头的讲述方式如此相象的叙述方法,有效地发挥了这两种视角艺术上的长处,它们各自的不足之处也由于这两种视角的巧妙的运用,得到了弥补。因而,写得有声有色,精妙绝伦,共同完成了对对象的叙述,使作品更具丰富的审美色调。如同影视拍摄中的主观和客观镜头的交替运用,使得影视剧的画面丰富多彩,满足了观众渴求对同一事物不同角度的了解,完成了对剧情、对人物的展现。这是曹雪芹在小说叙事艺术的一个重大的创造和贡献,也使《红楼梦》有永恒的艺术魅力。
参考文献: 毕业论文http://www.751com.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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