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以来,随着工业文明的飞速发展,使社会的分工也越来越细。专业化的文学创作包括诗歌创作,本身就是专业分工细化的结果。这一方面使学科分类更专一;另一方面也使人们的职业行为变得片面而又“深刻”地浮浅。传统的诗歌文体被众多后起的新兴文体像筛子一样细化后,诗意被分解、分化、流变了。
古代很多民族都创造了伟大的史诗和充满诗意的辉煌经典。如中国古代的诸子百家经典、古印度的《吠陀》、古希腊的《荷马史诗》、古犹太的《旧约》,等等。许多经典往往都是荟萃了一个时期百科式思想精华的结晶体。人们读古代经典往往就觉得“诗”与“史”不分的。如《诗经·大雅》中的《绵》、《皇矣》、《生民》等诗篇就可视为“史”了。而《史记》则堪称是大“诗篇”,否则,鲁迅先生要称它为“无韵之离骚”呢?只要读读《项羽本纪》、《荆轲列传》等洋溢着悲壮诗情的篇章,就足以说明司马迁是以诗笔写丹青了。
中国诗歌一般认为以《诗经》为开端,经汉赋、汉乐府、魏晋文人诗歌到唐代“李杜”达到鼎盛。诗文体在宋词、元曲之后,风采渐失。元明清话本、章回小说成熟后,成就远高于诗歌,以至近代出现“诗界革命”,并在新文化运动中催生出白话新诗了。同样,欧洲文学是以古希腊通称为“诗”的史诗和戏剧为源头的。从荷马、文吉尔、奥文德到但丁,史诗在中世纪后就渐近衰落。从文艺复兴、莎士比亚之后,传统的诗文体逐渐裂变,形成了容量大、文体更专一化,涵盖诗歌、小说、戏剧、散文等不断翻新的文体也就是今天的“文学”。
庄子有则“浑沌”的寓言极尽哲思。远古的大诗如同“浑沌”之体,如今都让一些聪明人的“机巧”分门别类地凿空了。分工并没有如人们所想象的那样,使各行业在更专门化、专一化,相反却暴露出片面化的“弱踵”。这就是为何把当今诗人、哲学家凑在一起也无法仿制《庄子》这样伟大经典的缘故。
随着科技的迅猛发展和文化的变更,古老的、陈旧的、缺乏生命力的文体被扬弃,新的适应、切合时代要求的新文体应运而生。在中国,仅上个世纪诸如白话新诗、话剧、报告文学、电影文学、电视文学、MTV等趋于综合形式的文体诞生了。传统的诗歌这一向堂皇的文学样式和功能正逐渐被别样的文体所取代了。如今网络文学非常红火,手机文学也已出笼并受宠。可以说如今的诗歌文体已经够“单薄”的了。
因此,就诗歌文体自身的发展而言,文学以及诗歌的分化、诗意逐渐流变,对于诗人最后所据守的诗歌及其创作而言是最具挑战意味了。如果不能应对,就会陷于困顿和迷惘了。
现境四:过度的娱乐低俗化影响到创作者与公众的审美趣味
美国著名文化评论家尼尔·波兹曼曾清醒地洞察在媒介发达的商业社会中,一切公共话语都日渐以娱乐的方式出现,并成为一种文化精神。政治、宗教、新闻、体育和商业等都心甘情愿地成为娱乐的附庸。因此,他在名作《娱乐至死》结尾警醒社会:“如果文化生活被重新定义为娱乐的周而复始,如果严肃的公众对话变成了幼稚的婴儿语言,总而言之,如果人民蜕化为被动的受众,而一切公共事务形同杂耍,那么民族就会发现自己危在旦夕,文化灭亡的命运就在劫难逃”。(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202页)
波兹曼评判的虽然是美国社会,但是随着“全球化”进程的加速推进和世界范围内文化交往的日益频繁和密切,西方的诸多文化形式和内容也降临到了包括中国在内的世界各地。
当代批评家孟繁华曾对“世纪之交”的当代中国文化领域进行了一次全方位扫描,他敏锐地觉察到“全球化”早已席卷了处于转型期社会变革缓慢的古老的中华大地。一向高贵的文化已在“众神狂欢”被推倒了。中心与边缘、精英与大众的界限被打破,一种多元、开放、现代、新质的文化正在生成、展开和传播。消费的大众化、享乐的大众化,正在神话般地进行着文化重构。(参见《众神狂欢》,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9年)波茨曼所透析的“一切公共话语都日渐以娱乐的方式出现”的现象在中国已司空见惯了。不仅如此,被原捷克作家米兰·昆德拉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作家出版社,1989年,第273页)中.称之为“媚俗”的文化现象也衍生了出来。屡禁不绝充斥互联网的恶俗、淫秽、色情的颓靡之风,如今都蔓延到了手机通讯网络。就连曾被高度控制的新闻传媒,也在商业运作模式的风潮中逐渐地低俗化甚至恶俗化。如新闻的娱乐化倾向就为广大公众所熟知了。
大众传媒越是发达,其娱乐化的传播危害就越是深广。这不仅误导了大众的审美趋向,而且也消解了人们的审美趣味。它往往一方面使读者难以静心品读和欣赏文艺作品;另一方面又使创作者难有雅兴去思考。这自然就容易导致创作与阅读欣赏的脱节。当今中国文坛、诗界与广大的读者之间,基本上就是处于这种相互隔膜的状态。这从侧面反映出诗人现境的危机。
现境五:商业利诱影响到诗人创作心境及创造力的发挥
当今世界随着经济“全球化”、市场化的加速,被法兰克福学派思想家们称之为“文化工业”的这一属性特征也日益显现出来(欧同力、克张伟:《法兰福学派研究》,重庆出版社,1990年,第264页);中国“入世”后,整个社会在所谓“接轨”声中普遍趋于商业化,各种商业利诱大潮此起彼伏。
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日本学者佐藤毅通过对发达的商品经济社会的考察,将以电视为代表的传媒所唤起的贪婪攫取和奢侈消费享乐的价值观称之为“充欲”价值。(参见郭庆光:《传播学教程》,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153页)浮躁的心境和世风一旦形成,往往便会不自觉地以感觉代替思考,以时潮代替自主,以市场取向代替了生活价值取向。对此,德国哲学家雅思贝尔斯曾在《存在与超越》中一语道破:(人们)“除了追求一些有实际效用的具体目标外,不想去发掘自己的能力;他没有耐心去等待事物的成熟,每件事情都必须立即使他满意,即使是精神生活也必须服务于他的短暂快乐”。(三联书店上海分店,1988年版,第73页)
浅薄、躁动、疲惫的心境的,毕业论文http://www.751com.cn所需的就是这种即时性的满足,而不是怡情悦性的心灵滋养享受。因此,短期化的快餐文化、快餐艺术也就随之诞生了。这早已不仅仅是欧美后现代艺术的专利,当今中国的许多包括诗歌在内的创作也概莫能外。歌德创作《浮士德》花费辣辣十年的毕生精力;传统诗人往往“吟安一个字,拈断数茎须。”如今在急功近利的驱使下,有些诗人、作家动辄百篇、几十万言,其中的思想就如同一杯牛奶倒入了一大池水中一样稀薄。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现已进入了被昆德拉称之为人人争当作家的时代。统计数据显示,中国内地网民数量和网络博客的数量每年都在以千万计的规模增长。但这些大多数涉世不深的青少年以随笔的形式,抒发的不过是一时肤浅的个人感受或是暴露个人(或他人)的隐私。这对于有些心境浮躁、心性迷乱的诗人也难以抗御。所以,在现境中不难看到,那些行为主义者放诞、自虐式的裸体诗歌朗诵的闹剧,以及哗众取宠、无病呻吟,甚至暴露“下半身”的颓废丑态,这些都与程式化的“充欲”生活导致的心灵贫血缺乏艺术创造力有关。
要抗御利诱、抵御媚俗,莫过于甘于寂寞、完善心灵了。心灵或者说是心性问题是影响和决定诗人创作最根本的问题,也是在形色各异诗歌创作者中遴选真正诗人的不成文的法典。
探析诗歌现境不是为萎靡找遁词,更不是为束手待毙开脱,而是在于突破和超越。古往今来,伟大的诗人们无论身处何种境地,总是胸怀祖国,心系民生,甚至俯仰天地。如果心中总怀着一种宗教般的对诗、对美的上下求索精神,自然能找到栖身之所的。刘勰在《文心雕龙·时序》中说:“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身处现境的诗人,唯有不断开拓创新思想的空间,不断挖掘丰富新的时代内涵,才能适应时代变化的审美需要。当然这不仅是简单的题材意义上的探索,而且是内容与形式完美的熔铸和再生。
乡关何处?依我看就在于心中!让我们期待着这种根植于诗人心灵世界生机活力的伟大的升华与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