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玲怀着强烈的女性关怀意识,深切关注女性命运。她的处女作《梦珂》,写一个出生于破落封建家庭的女子,走出家庭、闯入社会后陷入困境的故事。女主人公本是一个正直善良、有同情心的女孩,但是在学校和社会上与一些卑鄙之人接触后,发现了人心的险恶,于是,渐渐地,她改变了。为了能够生存下去,她学会了不再反抗。
沿着梦珂的情思轨迹,《莎菲女士的日记》对这些女性的心理矛盾和生活处境作了深度挖掘。莎菲这个大家都知道的现代文学中的知识女性,是丁玲早期创作的抑郁、痛苦的青年女性的典型,是一个五四运动后要求自由和追求解放,渴望能够获得真正的爱情的文化女青年形象。在五四个性解放的条件下,反抗封建束缚,勇敢迈出家门,要求“享有我生的一切”。但她所处的毕竟不是五四时代了,大革命的失败,导致她对人生意义的追求只能是幻灭。看不到前途却又不愿放弃反抗和追求,转而开始怀疑爱情、怀疑人生,以致最后发出绝望的呐喊。在性别觉醒的历史进程中,莎菲迈出了沉重的一步。她肉体的觉醒首先基于她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的性别身份,“我了解我自己,不过是一个女性十足的女人”。莎菲的矛盾和苦闷,是经历了五四个性主义思想洗礼的觉醒青年,在时代低压下陷入彷徨状态的真实写照,因而折射出了深刻而广泛的社会历史内容。而作品对莎菲爱情追求失落的描写,流露出来的则是对整个社会的绝望的情绪。
丁玲这个时期的作品,全力塑造的是一个莎菲家族,这些女性虽然情态各异,但却有着相同的人格心理特征,即孤独苦闷中时常表现出愤世嫉俗的叛逆与抗争。这种叛逆表现在女性意识上,显示了一种女性自我优越感。在她们眼里,几乎所有的男性都是伪君子。她们对爱情的理想追求,不仅从男女人格上的平等中看出,还从男女关系中女性开始主动上表露出来。丁玲在写女性的美时,都是“以女性性意识的觉醒,来唤醒她们对女人自我价值的追求”[2]。在她们身上,我们看不到传统女性柔弱、顺从、依附、禁欲等伦理礼教的束缚,展现更多的则是现代女性追求幸福的艰难曲折。丁玲用大胆的毫不遮掩的笔触,刻画出这些女性自我精神趋向独立的状态,这种女性为尊的叛逆倾向是长久得不到纾解后爆发出来的。
丁玲在完成《莎菲女士的日记》之后,又发表了一系列小说。例如《在暑假中》、《自杀日记》等。这些作品描写的也都是压抑、痛苦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女性的形象。《在暑假中》描写的是一群在小城镇中拿着微薄的工资,过着闭塞、停滞的生活的年轻女教师。在这样一个基本不与外界接触的女儿国中,这些女人们有的从同性相爱中寻求精神寄托,有的以“独身主义”消极地与苦闷的环境作抗争,任命的等待着未知命运的降临,“从女性那惊世骇俗的情爱理想中展示女性生命存在的理想状态”[3]。她们吵闹哭泣,她们可怜自己,爱惜自己,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完全消融掉她们的青春活力,才不至于郁郁寡欢、寂寞无助。《自杀日记》中的女主人公是一个与莎菲经历极度相同的女人——伊萨。同样一个人飘泊在外,渴望友情和爱情,渴望被理解。可是,与莎菲不一样的是,她面临着需要吃饭、需要交房租、需要生存等现实问题。她不得不为了这些现实问题去努力奋斗。可是她的力量却又是那么渺小以至于无用。伊萨的生存、生命已经被逼迫到了最底线,离死亡只剩一步之遥。
丁玲以莎菲为核心塑造了一个知识女性的形象圈。她们大都是病态的,被伤感所笼罩,浑身弥漫着凄楚的色彩,同时,又闪现着希望和追求的火花。她们身上渗透着一种反思精神和自我意识,她们要求真诚无私的心灵的契合,但这也是世人难以达到的。她们痛苦、不幸,她们憎恶虚伪的人生。不是生活、社会抛弃了她们,而是她们主动在与人生和社会的关系中产生被抛弃的感觉。莎菲痛彻心扉的意识到:“我是给我自己糟蹋了,凡一个人的仇敌就是自己。”丁玲强烈地关注着人生的意义和价值,探寻着人类最自由最完美的生存方式。丁玲作品中,有的女人拥有沉鱼落雁之貌,有的拥有洁白的圣洁灵魂。如《我在霞村的时候》里的主人公贞贞,利用做慰安妇身份为游击队提供情报,虽然被日寇强奸侮辱,但仍然敢于追求生命的价值和生存的意义,敢于去追寻人们眼中已经永远失去的幸福。她牺牲了自己去争取更多人的幸福,争取抗日战争的胜利,她的精神是无上光荣的,她的灵魂是洁白的。丁玲为这样一个女子取名贞贞,其实也是一种赞同,认同她是我们心目中的英雄。这些个性鲜明的女主人公,都是那个时代的女性楷模,是美的象征。 性别身份对丁玲创作的影响研究(2):http://www.751com.cn/wenxue/lunwen_171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