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五四以来,过于强调写实的写作手法成为几十年来中国作家难以突破的写作瓶颈,莫言无疑是敢于革新的,他所营造出的一系列带有神化色彩的意象正是他想要开辟“本土化魔幻现实主义”的表象。莫言的魔幻现实主义小说透过独特的视角对现实中的表象加以奇幻怪诞地塑造,从而形成了一系列神化的民间意象。代表作有《生死疲劳》、《食草家族》等。《生死疲劳》里的西门闹投胎转世,经历751道轮回,化身驴、牛等动物,这些都是对我国古代民间神话的继承和创新。小说以西门闹转世成为的各种动物的视角,见证了发生在高密东北乡的一系列土地变革,映射了当时整个中国农村农民与土地的种种关系,体现了农民的顽强、乐观和坚韧。
如《食草家族》中的蹼膜意象,莫言用近似神话的手法创造了一大批像蛙人一样有着蹼膜的异类,在小说中,蹼膜被描写得特别美好和纯净,但人们却恐惧蹼膜,残杀蹼膜,认为带有蹼膜的人是家族的巨大耻辱,是违背人的原始生理特征的,这些蹼膜人其实是近亲结合的诞生体,所以从另一层面上讲,作者描写人们对蹼膜的排斥与残杀也意着作者对伦理道德的推崇。又如食草这一意象,在莫言的视角下,食草家族并不是一种动物,而是人,看似荒诞不羁,却蕴含无限深沉。
在《食草家族》中,人们通过吃草来净化心灵,但是人的内心真得到净化了吗?四老爷为了得到小媳妇,害死了小媳妇的公公,为了满足自己的肉欲,休掉了与锅匠有染的四老妈,而四老妈与九老爷也有过关系,这些混乱不堪的肉体关系体现了人类最原始的肉欲。人们妄图通过食草来净化心灵与他们肮脏龌龊的欲望形成强烈的对比,其讽刺效果极为深刻。《食草家族》是莫言将魔幻进行到底的作品,肆意挥洒着的神话气息,将原本现实的人物事件描绘得天马行空,看似虚幻,却更显真实。
(三)反映当今现实社会的痛症和隐疾
“魔幻现实主义”来源于西欧国家,其写作风格是变现实为魔幻,中国历来不缺少神话小说,但五四以来的文坛长期被写实占据,莫言站在中国当今的大背景下,融合本土文化隐疾,用其独特的意象审美来映射当今社会的各种病症,讽刺政治政策由上层到下层的逐层变,因而造成下层民众现实生活的窘迫与凄楚的国情,同时也反映了民众人性的畸形与扭曲。代表作有《天堂蒜薹之歌》、《酒国》、《红树林》、《蛙》等。《红树林》表现了官员对欲望权利的臣服及腐败奢靡的政治生活,展现了普通人对生活不公及命运压迫的抗争历程。《蛙》反映了计划生育政策对中国农村社会的重大影响和实行后的种种遗留问题。这些作品都真实的反映了当今现实社会中无法忽视的隐疾。
《天堂蒜薹之歌》作于1988年,取材于震惊一时的“蒜薹事件”,反映了弱势群体的生存现状。小说以蒜薹这一意象为线索铺写开来,乡政府鼓励农民大量种植蒜薹,不仅任意对农民征税,还阻止农民把过剩的蒜薹销往外乡,压低蒜薹价格的同时拒绝收购更多的蒜薹,因而引发了农民地反抗,造成一系列的悲剧。天堂蒜薹之歌这一题目带有拟人神幻的色彩,天堂县是一个虚构的地理意象,天堂蒜薹之歌让读者产生感觉上的编织与联想:滞销坏死的蒜薹最后归入天堂,在那里用歌声表达其哀怨和控诉,哀怨农村文化的落后、思想的贫乏、生存的窘迫,控诉政治的腐败、权利的滥用、当权者的冷漠和不作为。天堂蒜薹之歌也正是农民这一弱势群体凄凉无奈的悲歌。
从莫言的《酒国》中我们能读到鲁迅的语气,那些熟悉的批判精神,带有调侃的表达方式。用死亡的冲击造成对生存的恐惧,在此恐惧的基础上引发一系列的变态和扭曲的行为,莫言在这一点上秉承了鲁迅的特色。在“吃人”这一怪诞的意象上我们能发现两者的共通,例如《酒国》,阴霾、压抑、黑暗是《酒国》带给读者的感受。境内上层机构已是乌云密布,腐败深入骨髓,奸诈残忍,下层普通老百姓更显麻痹不仁,愚笨不堪,或如行尸走肉,不去思考生命的真意。《酒国》中“我”的岳母机械地按照上层的旨意教育指导一批新的“厨师”屠户,撇掉人性,泯没良知,如催眠般地来迷惑自己把婴孩看成跟肉猪、肉鸡无异的肉粉粉的“肉孩”。从《狂人日记》到《酒国》,一个是愚昧无知的民众吃革命者的血,一个是官员吃尚无自主意识的婴孩。那些象征着希望和未来的婴孩竟然成了官员口中的美,都是“吃人”,程度却差异巨大,莫言的吃人在鲁迅的《狂人日记》上迈出了惊悚的跨越与进化,“吃人”这一令人胆战心惊的意象通过莫言审美化的语言描写,用自然而然的风格书写开来,极具讽刺意。带有魔幻现实主义色彩的夸张奇特的手法运用,用难以置信的意象创造冲击着读者的内心。 莫言小说的意象研究(6):http://www.751com.cn/wenxue/lunwen_236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