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性情怀并没有因为环境的改变而减弱,相反,异域让她们身上这一最高层的雌性尽情释放出来了。她们用母性将柔情化为最强有力的武器,去摧毁世人的冷漠。她们处在社会的最底层,却处处体现着女性的睿智,在生活中活出了自己。如果她们没有踏上这片土地,她们的母性只会是最普通的那一种,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不论是因为哪一种原因,她们来到了人生观价值观截然不同的国家中,她们用自己的执着换来了母性最大化的释放,获得了内心最大的满足,所以这份母性的释放无关悲伤,无关苦难,只是人性最真的自然表达罢了。
二 “俄狄浦斯情结”的逆转
精神分析学创始人弗洛伊德著名的“俄狄浦斯情结”认为男孩一出世便有种恋母仇父的天性,实际上母亲对儿子也有着同等的爱恋。这种爱恋是人之常情,母亲们在经受了那 种分娩的苦痛后,理所当然地把孩子当成是自己的私有财产,在孩子身上印下了自己的符号。当孩子生下的瞬间,母亲们感到了一种极大的满足,这种满足来源于,她们认为孩子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是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存在。血缘关系使母亲与孩子无任何条件地相互亲近与依赖。特别是身处异域的情况下,至亲之间的体恤与关照更显得难能可贵,这种情况本来无可非议,但如果这种感情被无限放大,甚至表现为强烈的占有欲时,就会演变成一种超乎寻常关系的“恋子情结”。《红罗裙》中的海云和《约会》中的五娟便是这一类带有“恋子情结”的女性形象。《红罗裙》中的女主人公海云多半是为了儿子再嫁的,不是为钱嫁的。十年前,她的少校丈夫死在了军演中,她不是很悲伤,因为她从没爱过丈夫,嫁他是为了有个儿子。“那夜海云搂着没了爹的健将,才发现那期盼已从黑洞洞的心底蓦然浮现上来了。她突然感到无限安全;五岁的赤条条的儿子就匍在她蜷起的怀中,像再次将他装回了子宫。她和他之间不再有那第三者。她看见自己的乳房、腹、腿形成的弧度,正那么恰恰巧巧契合儿子柔弱幼小的身体;母与子的两具肉体如一种完美对称的镶嵌。她流下泪,是幸运的,终于得逞而松下一口气的泪。” [5](P135–136)从这段描述中我们可以解读到海云内心隐藏的秘密,她对于儿子的爱是一种带有强烈占有欲的爱,爱到她的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一个人。她对儿子的爱,已经远远超过了母亲对儿子的爱。海云再嫁是为了儿子,儿子健将没出息、不学无术,海云认为带他出国后,他的弱处就不会那么显眼了,到时候再回来将是另一番景象。于是她心甘情愿地用自己的后半辈子来换取儿子的美好前程。她嫁给了一个年近古稀的美籍华裔老头周先生。周先生和他的儿子卡罗本能地排斥健将,在这个家中,健将总是潜伏着,等到周先生和卡罗都离开时,他才开始活动,对这个城堡进行全面占领。海云喜欢健将陪她逛商场,试穿各种衣服,一次,她看上了一件夕照红的太阳裙,但没有买下来。健将开学后,海云发现了卡罗也是孤独的,他和健将有某些相似之处,另类的情愫在他俩之间滋生了。健将为了给她买下那件红罗裙,旷了五个礼拜的课,几乎被学校开除了,周先生决定花一笔钱送健将去寄宿学校,海云同意了。卡罗的音乐学院也开学了,虽然他答应他将回来,为她回来。但海云清醒地知道,他们都不会回来了,外面的世界多美好,他们一旦从这里走出,就不会回来了,只剩她孤零零地在这个城堡里。《约会》中的五娟也是一个爱子如命的母亲,“晓峰浴着她的血从她最隐私处一点点出世。晓峰撕裂了她,晓峰完成了那个最彻底的撕裂。在撕裂过程中(长达十多小时的过程),晓峰占有着她,以他的全身,最猛烈最完全的占有。她灵魂出了窍,她的女性在剧痛中变形,成熟,炸裂,残破的女性因兴奋而痉挛得像只水母。最后一刻,晓峰撕裂了她而离她而去时,她感到自己从这世界上消失了一瞬。那样的失落,同时又是飞天般的欢乐。” [5](P95)五娟将晓峰定义为自己的私人物品,五娟对儿子的爱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爱,并且五娟很享受这样的爱。丈夫似乎嗅到了他们母子间不寻常的感情,可谁又能说这不是亲情呢。丈夫再也不能忍受了,他花钱让晓峰搬到了寄宿学校。从此五娟每个星期的期盼就是与儿子一周一次的见面,这见面可以说是圣神的。与儿子秘密见面的事被丈夫知道了,五娟索性和丈夫摊牌了。五娟是从晓峰来到她身边,她才觉得自己活着,要不是为了晓峰能有一个美好的前程,她是不可能牺牲自己嫁了这么一个人的。丈夫和晓峰之间,五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所以她打算带着儿子离开这里,重新生活。可就在最后儿子给了她一个忠贞的背叛。晓峰已经成年了,他极力想摆脱五娟对他的强烈占有。他的离开,同样带走了五娟最后的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