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关于北岛诗歌的质量问题,臧棣认为作为诗人,北岛根本的欠缺就是诗歌的智慧和诗歌的境界, 换言之,臧棣认为,北岛的诗歌中缺乏智慧与境界。“智慧”一词出自《墨子•尚贤中》:“若此之所治国家,则此使不智慧者治国家也,国家之乱,既可得而知已”,智慧指能够深刻地理解人、事、物、社会、宇宙、现状、过去、将来,拥有思考、分析、探求真知的能力。境界指人的思想觉悟和精神修养,即修为、人生感悟。一直以来,文学界对于北岛的诗歌都存在一定的争议。北岛的诗歌可以以80年代末为界分为前后两个阶段,80年代末之前,北岛居住在国内,经历了国内历史变革与社会转型时期,其思想多次接受国内政治运动的洗礼,诗歌富有激情和理想,既有对民族历史命运的关注,也有对个体存在的忧虑与反思。北岛诗歌中不缺乏智慧,他诗歌的智慧主要体现在其深刻的反思与自省层面,如其写于上世纪80年代初的诗歌——《履历》,便是一首对时代、对自我反思的具有代表性的作品:
我曾正步走过广场
剃光脑袋
……
一棵墩布似的老树上
眺望
北岛在接受《南都周刊》的访谈时说:“理解‘文革’时青少年的残酷性,就必须从自己开始……作为这场暴力革命的参与者,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应负的责任,不能只是简单指责别人”。 北岛接受采访的这番话很好地解释了《履历》这首诗歌的深刻内涵。作者从第一人称“我”的角度出发,反思时代,反思自我,作为深受“文革”影响的青年一代,“我”曾盲目地认为“文革”所指向的世界便是“我”所寻找的“太阳”,然而,事实证明,我所追寻的却是扭曲的理想,这理想生长在“盐碱地似的白纸上”,而“我”却曾为了这个理想弓起脊背,然后突然觉醒,原来“我”所一直追寻的生存状态与已逝的“无数个世纪”没有什么区别。在这段内容里,诗人书写了“我”在蒙昧中从盲从到觉醒的过程。接着,诗歌从自省的角度深刻剖析自我,“诗人没有遵奉当时精英知识界所叙述的‘受骗但纯洁无辜’的自我精神美化模式”。 在北岛看来,即使受过欺骗的蒙昧的人也不能够获得批判的豁免权。“我”用“刀子和偶像们结成亲眷”,安然平分小钱,在这巨大的时代洪流中,“我”还是妥协了,即使“我”带有“和历史作战的心态”,但结局仍然是失败。于是“我”最终被倒挂在一棵墩布似的老树上,眺望。此时的我,只有倒过来观摩这个世界。北岛在《失败之书》中说:“回首往事,大可不必美化青春,我们那时一个个像孤狼,痛苦、茫然、自私、好勇斗狠”。 其对个人、对社会的深刻认识与理解正体现了人生大智慧。
北岛诗歌带有一定的悲观主义色彩,从北岛的诗歌中可以看出诗人关心人的生存处境、对自由既向往又否定的矛盾心理以及对生命和存在的反思。在诗歌《一切》中,北岛写道:
一切都是命运
一切都是烟云
……
一切爆发都有片刻的宁静
一切死亡都有冗长的回声
这首诗写于20世纪70年代中期,整首诗歌基调深沉,充满沉思,却又蕴涵着饱满的激情。反思刚刚过去的十年浩劫,诗人对命运和人性进行了深入地探索。全诗除前两句直接表达对人生的思考之外,其余九句,句句都使用反讽或悖论的手法,形成巨大的哲学张力,批判性锋芒毕露。在这首诗中所展现的孤独、无望、沉哀和荒诞之感,表达的是对人生存状况和未来的忧虑与关注。这体现的是北岛诗歌中对人生的思考与感悟。在《今天》创刊词中,北岛和众位编者们呼吁艺术独立与创作自由,希望通过诗歌“把埋藏在心中十年之久的歌放声唱出来”。《今天》创办于以延安文学为形成标志的体制化文学时期,在这一时期,文学与政治紧密结合,“作家写什么、怎样写都被充分地政治化了、体制化了,它必须无条件地从属于国家和执政党对文化事件和意识形态关系的构想”。 在这样一个文学高度政治化的时期,《今天》呼吁艺术独立与创作自由本身就具有极大的历史进步意义。而在《今天》创刊之前,北岛写于1974年的《日子》就已经注重艺术中的自我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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