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时代和人性的狼狈为奸”[2], 文本中,各色人物焦灼痛苦,辗转挣扎在家庭、社会,加之过去历史的压迫与现在对过去痛苦回忆而产生的无法释怀的焦虑,共同构成了焦灼与痛苦的话语空间,笔者将从叙事视角、叙事时间、非叙事性话语三个方面具体解读作者是如何创设了一个焦灼而痛苦的时空状态。
一 叙事视角灵活转换建构的空间结构
“视角指叙述者或人物与叙事文中的时间相对应的位置或状态”[3] P19,简单说来,即使叙述者或人物从什么角度描绘事件。我们可以很容易地发现,同一个时间,作者从不同的角度出发讲述,站在不同的立场去描绘,所呈现的故事将是大相径庭的,因此分析文本叙事视角的必要性及重要性不言而喻。
在《家人们》中,作者的叙事兼括了站在无所不知的上帝般的立场以及从文本中人物的角度出发的两种叙事视角。基于此点,我们将参照热奈特在《叙事话语》中的“聚焦”这一概念和其对视角的划分来对这一文本进行深入分析。在内部聚焦视角中,叙述者是文本中的一个或几个人物,通过他或他们的所见、所听、所思、所感来呈现事件。热奈特称之为零度聚焦的类型,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无所不知的全能叙事视角。托多罗夫的公式——叙述者>人物,很鲜明地表明了这种全知型叙事视角的特点:叙述者表达的信息比文本中任何一个人物知道的都多。外部聚焦则是叙述者<人物,叙述者所掌握的的信息很有限,仅从外部呈现事件。
《家人们》写的是三代人的生活,有情节故事的人物多达十几个,为充分表现主要人物的性格内涵,探寻人物性格根源,传达作者对家庭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三代人不同的人生价值、爱情婚姻观念的思考,黄蓓佳灵活地运用了零度聚焦、内部聚焦和外部聚焦。
(一)零度聚焦
黄蓓佳在文本叙述中运用最多的是零度聚焦视角,作者从容地站在云端俯视文本中每一个人物,从容不迫地把每个人物的动作、语言、心理娓娓道来,冷静客观地展露人物的思想性格,讲述他们的命运遭际:杨云深爱着乔六月,却在被迫的情况下孕育了罗想农,嫁给罗家园,因而她一辈子都怨恨着自己的丈夫,挑剔着自己的长子,偏爱这次子罗卫星。作者通过零度聚焦的视角向我们袒露杨云的心理:在少女时代因为哥哥被枪毙的阴影,她的犹如四十岁的苍凉心境;作为人母后,她又固执地认为只有罗卫星才能忠诚、确切地执行她的安排;人到古稀之年后那种阅尽沧桑的微笑都被作者细细写在笔下。这是一个坚毅、固执的女子,在坎坷不遂的生命中痛苦奔突,终其一生都坚持自己的所爱。罗想农一辈子在意着母亲,努力做好一切来赢得母亲的关爱,他爱母亲同时又纠结于母亲对他挑剔怨恨的态度。只有罗家人或者只有罗想农才知道自己的苦,作者用全职的叙事视角向我们全面展现他们生活的全部:在家里要照顾抑郁症的妻子,在学校里周旋在教学科研与系科里的琐事间。他的肩上承载了太多,以致也无法抓住自己的爱情。我们从乔麦子成年后与罗想农冷静甚至是冷淡的对话中,深刻地窥视到这样一个知道退守的智慧女子,不拼抢,坚守着心里的质地,执着地守护者自己的爱情和事业。
除此之外,零度聚焦视角甚至还能揭示连人物自身都没有意识到的隐秘心理。文本第四章里,罗家园离家公干,母亲杨云的初恋情人乔六月带着有孕的妻子陈清漪万般无奈下在杨云家生产,陈清漪生下乔麦子后二人离开,杨云嘱咐罗想农不能像父亲吐露此事半字,但父亲归来后,小想农却把乔麦子的一只小鞋子交给了父亲。文本中叙述了罗想农多年后回想当时的动机无果,但接下来作者揭露了人物没有察觉到的隐秘心理:人的行为背后有着潜意识的原因。罗想农把鞋子交给父亲而违背了对母亲的诺言不是为了好玩,没有那么简单。由此我们可以看出,文本若全部采用内部聚焦的视角,通篇用第一人称叙述虽会加强文本故事的真实性,拉近与读者的距离,但却不能像《家人们》这样全方位地观察人物,细品人物心理了,我们也就很难体悟到一个个性格如此鲜明生动的人物形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