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林格笔下人物的成长都是平淡中带着些许激荡,他不像80、90后的一些青春小说的作家,主人公的命运一定得脱离正常人的轨道,以传奇的色彩吸引读者的眼球。塞林格所有的主人公最终都是回归到正常人的队列,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即使像霍尔顿这样一个被大家所公认的“顽主”,也不过是撒了谎偷偷在外面流浪了三天,还是回到家里,接受父母安排的疗养院生活。再比如,格拉斯家的小妹妹弗兰妮,厌恶看透了丑陋的现实世界,“我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献殷勤;我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开始告诉你关于某个住在你寝室的女孩的八卦新闻;我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问我暑假干了什么……”[4](p22)了解得太深刻,以至于一度精神恍惚,突然不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人生产生困惑的时候,便只能在宗教里试图寻找答案,每天抱着一本《朝圣者之路》念念有词,一度让家里人以为她精神失常。但小说结局祖伊在电话里带着妹妹一起回忆了西摩以及他的胖女士,让弗兰妮与这个浅薄鄙陋的世界和解。塞林格的小说总体来说是柔和的,几乎每个主人公最后都是和平的与这个世界和解或者妥协。其实是真的妥协吗?恐怕不尽然吧,之所以最后选择这样看似和平的方式,只是因为塞林格自己也找不到更好的出路。他只是用这种近乎扼杀绝望的方式来谴责社会对于年轻人的糟糕态度,以一种无奈的反讽的结局来“迎合”家长们社会人的正常眼光。源'自:751]'论-文'网"]www.751com.cn
即使这样,塞林格的小说中还是不可避免的涉及到死亡的气息。西摩的自杀,特迪将妹妹推下干涸的泳池,笑面人的死亡选择,以及《麦田的守望者》中被霍尔顿念念不忘的得白血病身亡的弟弟艾里。塞林格在描写这些看似血腥的场面时,却丝毫没有带到恐惧的阴影,总是在小说结尾处不经意间轻轻带过。李文俊也说过“塞林格经常在小说接近结尾处不动声色地布设一个‘风暴眼’,读者需要细心发现与用心琢磨才能领略其微妙含义与艺术效果。[5](p192)在很多作家的眼里,只有死亡才能表现出作者强烈的内心情感,比如《红与黑》中于连的慷慨赴死,《高老头》中最后高老头的凄凉之死。这是一种普遍的手法,在绝大多数人的意识里,只有死亡才够深刻,才能唤起意识的觉醒。而塞林格笔下的死亡,实际上是经历了一个由耿耿于怀到最后释然的过程。在塞林格前期作品中,霍尔顿对于弟弟艾米的死一直不能释怀,他不住的想起曾经跟弟弟在一起的时光,甚至在他流浪的时候,他想要是艾米还在就好了。包括他后来从西摩嘴里香蕉鱼的故事以及X中士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关于“什么是地狱”这个问题,都可以看出塞林格对死亡的厌恶。然而在后期的作品,尤其是《特迪》中,塞林格对死亡有了全新的认识。他用橘子皮的比喻来道破死亡的实质,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以至于他对于亲手将妹妹推下泳池这件事并没有任何罪恶感,或许只是他一种理论的践行,死亡只是一片优美飘落的橘子皮。而且他自己也说:“我走出这扇门后,我可能只活在我所有的熟人的心里,我可能会成为一片橘子皮。” [6](P173)塞林格对这件骇人听闻的事情并未做过多纠缠,只是留下这个谜一样的结局让读者思考。这个能通晓神谕的孩子其实明白的远比许多成年人通透的多,他能够随时随地发出诸如这样的感慨“大多数人甚至都不想认识事物的本来面目,他们甚至都不愿停止老是这样的出生和死亡。他们只是不断的要新的身躯,而不想停下来与神共处,那样的境界才是真正美妙的”。[6](P190)在他眼里,死亡并不可怕,它成了对生命的另一种诠释和尊重。真正可怕的是,失去了自己的本真,流俗于虚伪做作。特迪对这些失去本我的人们无情的嘲讽,实质上就是对成人世界无声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