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福》的第二章中,苏珊向福先生写信,信中讲述了她和星期五从荒岛回到英国的生活。不同于第一章的回顾体,第二章采用了书信体的格式,穿插了福先生的种种问题。回到英国的苏珊终于可以用笔记录生活,而不是荒岛所经历的“历史而非时间”。作为荒岛生活的亲身经历者,苏珊不是自己记叙这件事,而是交给福先生来讲述这段漂流记。在她看来虽然荒岛的生活吸引眼球,可是她并不擅长写作,会使得原本神奇的故事变得暗淡,这就需要艺术的帮助。苏珊一再强调艺术,声称只有艺术才能将她的故事完整的展现给大众,可是对于写作她却有些嗤之以鼻。在她的眼里,写作是作家“需要有本事将看到的田野想象成波浪;在寒冷中却能感受到热带阳光的温暖”[1](p45)。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将自己的故事交由福先生来完成呢?作为误入荒岛的一名女性,苏珊觉得自己“是一个从那里来的人、一个见证者、一个时刻想要消失的人:一个没有实质存在的人,一个在克鲁索真实身体旁边的幽灵”[1](p45)。虽然克鲁索是岛上的统治者,但是作为在那里生活过的人,一个独立存在的个体,苏珊渴望找到自己存在的痕迹,她不愿意自己被抹杀,希望通过福先生的记叙能够找到她的“实体”。苏珊找到福先生,恳求他为自己记录荒岛的故事。苏珊认识到女性在社会中的弱势地位,认识到“文学是一个男性世界的建构物”。她试图寻找一位男性作家为自己书写,以实现对男权话语的 “模仿”,试图进入男权话语体系内部。以掩盖自己的性别身份为代价,来篡夺男性对话语的控制权,以一个女性故事的“真实性”来挑战父权社会的权威。[2](p156-157)苏珊无法凭借一己之力改变这个社会中女性的弱势地位,她将书写权利交给男性作家,借由男性作家的力量,将自己的实体展现出来。她虽然将叙述权交给福先生,可是她的目的是保留自己的存在。在这种主动的沉默中,苏珊是一种无声的呐喊,对这个男权社会做出有力的反抗。
《福》第三章讲述了苏珊找到福先生本人,和他一起生活。苏珊对自己的故事的定义是“真实”、“不想里面有任何谎言”。可是福先生感兴趣的只是“希望克鲁索拥有毛瑟枪并遭到食人族的攻击”[1](p83),苏珊原本认为这种想法是不尊重真相,在见识到作家的使命之后,她明白这样的生活更适合写作,更迎合读者的阅读需求。作家们不追求事情的真实度,只在乎惊险与刺激。乏的岛上生活是真实的,却不能吸引人。所以福先生在一见到苏珊本人,就向她询问关于她在误入荒岛之前呆过的巴伊亚,这座风土人情迥异的城市抓住了福先生的眼球,一再要求苏珊描述它。福先生对荒岛上日复一日堆砌梯田的故事并不感兴趣,而是带着艺术家的眼光重新排演苏珊的故事,将故事分成五个部分:女儿失踪;巴西寻女;放弃寻找以及小岛历险;女儿寻母;母女重逢。将小岛历险当作整部母亲寻找失踪女儿的感人故事的插曲,这种本末倒置的安排让苏珊感到“找到福先生先生的兴奋感如今荡然无存”[1](p105)。枯燥的荒岛生活无法支撑起整个故事,真实的故事却抵不过精心编织的谎言。苏珊无法接受在她的故事中用谎言代替真实,也不愿意将小岛的生活当作一个女人寻找失踪女儿的插曲,虽然她将故事的叙述权交给了福先生,可是在苏珊眼里她依旧能够引导和修正她自己的故事甚至可以否决,她依旧希望是自己的故事的创造者。苏珊需要的是福先生真实传达她的想法,而非随意篡改她的故事。虽然在记叙荒岛生活这个故事上苏珊选择了主动沉默,但她并没有放弃对故事的权利,相反,她只想表达真实存在的事件。主动沉默不代表放弃这个话语权,而是用“福”这个男性作家的身份来叙述。苏珊的“沉默”是为了更好的“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