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等,等一个说法,等组织上还原他的存在感。他需要的不是自己心里的认可,而是组织上的肯定,肯定他的身份,还给他存在的方式和意义。等,就是他选择的找寻存在感的方式。从宏观上来看,他是静止在七号驳船的,他甚至连同是向阳船队的其他驳船都鲜有涉足,在自残之后更是画地为牢,足不出户了。在漫长的等待生涯中,他也做了小小的、无谓的努力:不间断的写信上访,相信组织上会还他一个公道。人,生而是独立、鲜活的生命,存在的意义与生俱来,没有任何人、任何组织能够取代上天的职能、取得赋予生命以其最基本的生存意义的权利。然而在那样一个年代,所有人都笃信“组织”有此特异功能。
无尽的等待中,库文轩从最初的满怀期望走到了最后的绝望自杀,精神和生理的双重持续折磨使得他心中的坚定一点点磨灭,对自己存在感的找寻也逐渐走上扭曲变态的道路。初上船队,库文轩对自己的血统归属问题尚属乐观,可随着金雀河水的流淌,时间也是一年一年的流逝了,十三年,弹指一挥。纵使他再坚定自己的血统,成功的信心也已几乎磨灭殆尽。尽管是客观上的失去了自我身份,十几年的心理折磨也使得库文轩从某个程度上真正的瓦解了自己,扭曲了自己。不知从哪一天起,他将自己执拗着认为着的“倒台”原因嫁接到了儿子库东亮的身上,偏执地希望儿子不要再犯与自己同样的错误,甚至不惜扼杀其正常的青春期萌动,画地为牢,圈禁自己,也禁锢了儿子,最后的最后,父子二人双双陷入了不同程度的崩溃与疯狂之中。东亮不顾一切抢夺、驮回的石碑,在他而言,恰似一道道催命的符咒,消失的婴儿脑袋、烈士母亲的不肯原谅、纪念碑保卫战的打响……多年的屈辱与委屈在这一刻集中爆发,他已无路可退,仿佛唯有沉石入河,才能以此明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