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老郑的女人》中,大老郑和女人的生活,没有了艰苦偷生的悲剧色调,小说的字里行间显现着男女之间的郎情妾意,互相依赖。然而幸福的背后,是两个家庭的辛酸和无奈。大老郑在外艰苦谋生,长兄如父,肩扛整个家庭的生计。为了养活莆田老家的妻儿,为了照顾年幼的三兄弟,为了住上小楼,他默默地承受着生活的重担和想家的无奈。女人心底是想着家的,她“赚”钱替家里还债务、造房;担负着婆婆的医药费和儿子的生活、学习费用;给丈夫买好的烟叶。生活的重担没有磨灭他们的善良,他们心里惦念着的始终是彼此的家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老郑和女人经营的临时夫妻生活拥有耐人寻的意。西慧玲在《西方女性主义与中国作家批评》中说:“爱情的失宠实质上是当代人精神价值变迁的结果,它成为物质化的匆匆前行的人们急于丢弃的道德的陪葬”。[5](p2)他们的结合,我们给予了更多的同情的眼光,这也显现了传统意义上的婚姻,在艰难的社会生存现状下只得退求其次的无奈事实。
《异乡》中子惠和小海,他们的关系根本谈不上爱情,他们一起吃饭也好,上床也罢,更像是两个漂泊孤苦的人在异乡互相取暖、安慰;《拐弯中的夏天》“我”父爱母爱的缺失,让原本嗤鼻的不伦恋,增添了更多的同情色彩。而《储小宝》中储小宝爱情的美好和惨败的婚姻现实;《乡村、穷亲戚和爱情》中城市与农村的自然隔阂。一方面,魏微冷静地把爱情与婚姻分隔开,把它们从理想的空中楼阁拉回现实,极力去还原、保持生活真实。她自己也说:“我是想把小说写得跟生活一样, 就是照着生活的原貌写, 生活是什么样的,我的小说也想是什么样的。”[6](p119)另一方面,作者冷静的日常观照,把读者又带入清醒的现实中去冷静地思考、寻。魏微似乎有意创造这样一个角度,让你徘徊在情理和世俗的峰尖,去审视人和故事,去深思、去挖掘故事背后的“故事”。
三、人世的寒凉
魏微的小说始终立足于日常生活,又反过来去审视生活。在人物、故事背景、主题的选取上,魏微有自己的理解:“精神上我离萧红更近一些, 她身上有一种很朴素的东西, 很本色。她一生追求温暖, 其实活得寒凉,她的小城背景, 对穷人的态度, 对日常的书写……”[7](p2)源[自*751^`论\文'网·www.751com.cn/
小说《异乡》讲述了一个年轻人在城市独自打拼的心路历程。大城市飞快的生活节奏、母亲的担忧、不信任,让稚嫩的姑娘一次次陷入留下与回家的两难抉择。房东老太无端的鄙夷与猜忌、城市生活的艰难并没有垮塌她留下来的脚步,可一番努力之后,母亲查岗一样的电话,谈论的话题永远不是女儿的生活,而许子慧真真假假地对母亲撒谎来化解母亲对自己的疑虑,让她发现体面的工作是无法抵挡内心的煎熬和孤苦的。异乡生存的艰难远远超出眼前的工作和生活,对于一个外地适婚女青年来说,安定可靠的婚姻是能够留在大城市的惟一希望。然而一次又一次的相亲给她带来的不是婚姻,而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渴望慰藉的心又一次发出了回家的呼唤,回到那个记忆中的故乡,回到那个在同事面前时常提起的质朴纯真的故乡。然而呈现在她眼前的故乡却已不再是记忆里的故乡。小说以耐人寻的笔触,讲述了城市进程中,时代发展和固有观念的摩擦与碰撞,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和信任危机,以及生命个体在社会发展洪流中生活的艰辛。
相比《异乡》,魏微的另一部小说《李生记》所折射的人世显得同样寒凉和值得深思。小说主人公李生在广州这个异乡独自生活了十年,这十年里他埋头苦干、拼命赚钱,却也只能“活着,勉为其难”。同样这十年,让他变得心思沉重、冷血、麻木。生活的压抑;妻儿唠叨的稀罕家常;接二连三亲眼目睹的坠楼、自杀事件;亲身经历城里人对乡下人的鄙夷和猜忌……“没有人知道,这个一直处于困境中的男人多年来已造就了一根坚强的神经,他平静,冷血,力所能及去帮助别人又不损己,对亲人负有一种责任,却很少动感情”。[8](p10)妻儿的到来,并没有给李生带来质的改变,他们依旧步履维艰地生活。三年生活中,夫妻俩开了维修的小门面,卖早点的小饭馆,女儿也初中毕业学起了理发,日子过得紧巴却也像样。然而,终日的忙碌,作为孩子的父亲,竟然不会教育自己的孩子,甚至是最简单的沟通。在孩子教育上的生疏、无所适从,最终遭来的是一场惨剧。儿子偷钱、砸破人家头皮的事,还是揭开了悲剧的序幕。怒不可遏的他没有选择最擅长的方式去“教育”儿子,而是选择和儿子谈谈。然而妻子的爱护阻挠让他和儿子的交流成了遗憾,原本很细小平常的事让他忽然一下子“空了”,生活的压抑、子女教育的无所适从,让这个硬生生的汉子感到了无助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