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方笔下女性悲剧命运探析
方方近期小说女性书写的一个焦点是透视女性的悲剧命运。用方方本人的话说就是“透过常态的图景看到背后那些缠绕在一起,永远存在、永远都拆剪不断的死结”。[2]她通过描写女性的悲剧命运,展示男权社会中被摧残和压抑的女性,粉碎了旧有的男权神话。同时方方也是一个有着独特女性自省意识的当代女作家,在对男性进行激烈批判的同时,也清醒地将犀利的文笔指向女性本身所具有的弱点,进行深刻的女性自省。
(一)传统男权社会文化的压迫与命运的捉弄
中国女性自古便生活在强大的男权社会的压迫下,被“三纲五常”、“三从四德”这样的传统规范牢牢束缚着,并承受着由此带来的悲剧命运的捉弄。在男权社会统治下,女性成为男性权利的附属物,她们的思想与灵魂被社会同化,她们的女性意识被摧残被压制,她们是不能自由主宰自己的命运的。在方方的小说中无论是传统农村女性如英芝、天美,还是城市知识女性如黄苏子、华蓉,她们都生活在男权社会留下的阴影里。这些作品中的男主人公薄情寡义又为所欲为,生活在其中的女性却必须遵守传统的道德行为规范,这使女性身在其中如履薄冰。对此,戴锦华曾评论说:“方方的人物总是在宿命的局促、荒诞中辗转,她们无法抵御落在她们头上的厄运与幸运”。[3]
首先,农村女性的悲剧命运表现在:生活在愚昧落后的农村中的女性,受传统男权思想的禁锢,从来没有产生过独立的女性意识,封建思想教会她们的只有妥协退让。传统的封建伦理道德观念在乡村社会根深蒂固,乡村女性的无望可想而知。农村女性面临着生存的困惑和悲剧的命运,在男权社会文化的压迫下,女性成了无可依托的没有情感的工具。
《奔跑的火光》中的女主人公英芝便是这样的典型。她为了家庭的生计不惜出卖自己的肉体,相比下作为丈夫的贵清却是一个不务正业的浪荡子,整天打牌赌博,嗜赌如命,他不仅没有承担养家糊口的责任,甚至无耻地伸手管老婆要钱赌博,而他自己仍心安理得地支使英芝。正是因为他的男性身份,就理所当然的拥有了支配女性的权利。英芝与其说是他的妻子,不如说是他的私人财产,可任由取舍。一旦英芝抱怨,他就对她大打出手。他不仅占有着英芝的身体和金钱,而且事实上把她当作了出气筒和奴隶,英芝可以说没有任何地位和尊严,只能忍气吞声,任打任骂。《水随天去》中的天美也是一个传统的农村妇女,丈夫三霸可谓是她的“天”,她视丈夫为人生的全部。而三霸是一个封建又冷血的男性,因天美不能生育而将她狠心抛弃,天美不仅忍受着丈夫拳打脚踢带来的肉体上的痛苦,而且也忍受着独守空房的精神上的折磨。她整日梦想着挽回三霸的心,却不知丈夫只不过把她当作生育的工具,既然这个工具无法使用,那就毫无价值可言。
其次,方方笔下知识女性的爱情和人生的悲剧则是由于她们过分追求完美却虚幻的爱情理想,知识女性身上凸显出女性的主体性和独立意识,一旦爱情破灭,或是采取自我毁灭的方式,或是与世俗隔绝,躲进自己的精神世界。
《在我的开始是我的结束》中的黄苏子一直游离在婚姻之外,但在她内心深处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真正的爱情。在她对爱情和生活绝望之时,中学时期追求过她的许红兵的出现,使她重新扬起对爱情的希望。可悲的是这是一个爱情的陷阱,许红兵完全是虚情假意,是对在中学时期给黄苏子写情书带来的屈辱恶意复仇。黄苏子因此痛苦地不能自拔,那颗将要融化的心再次冰封,由此裂变为具有双重身份和性格的人。从此白天她是清纯高洁的白领丽人,晚上则是放纵情欲的暗娼。她用裂变的决绝姿态显示着女性被男权社会戕害的痛苦与无奈。黄苏子的爱情悲剧似乎从一开始便标志着她爱情的结束。命运似乎像一张无形的网,无法预料,难以捉摸,更无法逃避。方方在一篇创作谈中说:“生活是很残酷的,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有时甚至可以说是有一点定数和宿命的”。[4]《树树皆秋色》中40岁仍单身的美丽女博导华蓉每天都会接到一位自称老五的男人在晚上十点准时打来的电话,因为虚荣心,最终陷入老五所设置的爱情游戏之中。在这篇小说中,老五就像一个窥视者,华蓉的一举一动都似乎在他的监控之中,他处处在利用华蓉却从不露面,窥视作为男性占有世界的方式使其权利的控制无处不在,而女性的生存空间却被一再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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