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从诗歌内容探究《关雎》的地理位置外,我们还可以从“二南”系统中考究。《周南》和《召南》是《诗经》中比较特殊的两部分,《史记·燕召公世家》记载:“其在文王时,召公为三公:自陕以西,召公主之;自陕以东,周公主之。”[4](p34)这就是周公、召公分陕而治。这里的“陕”不是“陕西”,而是现在的河南省三门峡陕县。陕县北邻黄河中游,陕县以东是周公的管辖范围,即黄河中下游地区。《关雎》属于《周南》的第一篇,因而可以得出结论《关雎》是发生在黄河流域的故事。
也许有人要问,我们谈论《关雎》男女主人公的身份,和它的地理位置有什么关系呢?这就要结合当时的社会背景了。西周时期农业发达,黄河中下游地区由于雨量丰富、土地肥沃,成为当时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黄河流域也是西周最繁荣的地方。西周时期实行分封制,等级制度严格分明,是以贵族为主体的社会,贵族阶级由天子、诸侯、大夫、士诸贵族等级构成,这些贵族皆居住在国中及国郊;下层分为平民和奴隶,他们大多数居住于城郊,主要从事农业、手工业和畜牧业的生产,为贵族阶层服务。他们是贵族阶层的附属品,没有人身自由和生活保障,也不会有任何尊严,贵族断然不会允许平民和奴隶生活在环境如此优雅,土地如此肥沃的地方的。此外,作为普通的劳动人民,他们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不但随时随地都在受奴隶主贵族的剥削压迫,甚至还会随时遭到屠杀和买卖的厄运,他们每天为自己的生活而奔波,为自己的生存而担忧,又怎么会有闲情逸致去追求爱情呢?只有没有生活压力的贵族阶级才会考虑更高的精神层面的追求。所以说,《关雎》中的男女主人公是贵族而非平民。
二、关于“关雎”“荇菜”等景物的意象
《关雎》中的景物描写不多,总共只有两处,一是“关关雎鸠”,二是“参差荇菜”。这里涉及了两种景物,一个是雎鸠,一个是荇菜。
雎鸠是一种鸟,从汉代开始,到近代,学者们都把雎鸠视为一种贞鸟,认为“关关雎鸠”是雌雄和鸣,正好可以用来比喻夫妻之间的和谐。《毛传》、《郑笺》都认为关雎又名王雎,是一种烈鸟。这种观点在现代遭到质疑,罗漫的《<关雎>的原始结构与爱情本相》一文从达尔文生物学的角度推翻了“雌雄和鸣”说,认为“那位君子所听到的‘关关’之声,只是雄性雎鸠用来‘取悦’、‘激发和魅惑’雌性雎鸠的歌声而已,旧儒的‘和鸣’说纯属主观想象,没有事实根据,应予否定。”[5](p93)
雎鸠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鸟呢?《诗经》有五种鸠类,严粲在《诗辑》中总结说:“祝鸠,鹁鸠也,《四牡》、《嘉鱼》之鵻是也;雎鸠,‘关关雎鸠’之鸠是也;鸤鸠,布谷也,《曹风》之鸤鸠是也;鷞鸠,《大明》之鹰是也;鹘鸠,莺鸠,《小宛》之鸣鸠,《氓》食桑葚之鸠是也。”[6](p104)在这五鸠中,四鸠都是野鸟,只有雎鸠是人类驯养以捕鱼的。王先谦三家义集疏:“雎鸠,即鱼鹰。”《尔雅》郭璞认为雎鸠是一种喜欢捕鱼的雕类,也称为鹗。由此可见,雎鸠实际上就是鱼鹰。
《关雎》以鱼鹰求鱼象征男子对女子的追求。[7](p367)《篷轩杂记》记载:“高季迪年十八未娶,妇翁周建仲出《芦雁图》命题,季迪赋曰:‘西风吹折荻花枝,好鸟飞来羽翮垂,沙阔水寒鱼不见,满身风露立多时。’翁曰:‘是将求室也。择吉日以女妻焉。’”闻一多在此基础上作《说鱼》一文,认为古代常用鱼来暗喻匹偶或情侣,因此捕鱼就是求偶的隐语。刘毓庆在《关于<诗经·关雎>篇的雎鸠喻意问题》一文中,从先秦古器物图案、性心理学等方面进一步证明了这种观点。[8](p43)由此可见,《关雎》中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运用了起兴的写作手法,所谓起兴,就是“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物”,《关雎》正是以雎鸠在洲求鱼比喻“君子”追求“淑女”,也点明《关雎》是一首爱情诗的主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