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内容的平凡性
鲁迅先生说“如果定要恭维这一本书的特色,那么,我想,恐怕是因为他的平凡罢。这样平凡的东西,别人大概是不会有,即有也未必存留的,而我们不然,这就只好谓之也是一种特色。”[3](p10)此处的“平凡”在我看来就却不是真正的平凡,这里的平凡中却透露着不凡。在信中,他们谈论事无巨细,大到政府贪腐,小道一个字一句话的讨论。例如“兄”字的讨论,“旧日或近来所识的朋友,旧同学而至今还在来往的,直接听讲的学生,写信的时候我都称‘兄’……我这‘兄’字的意思,不过比直呼其名略胜一筹,并不是许叔重先生所说,真含有‘老哥’的意义”[3](p13)“关于‘兄’字的解释,敬闻命矣。二年受教,确不算‘生疏’,师生之间,更无须乎‘客气’……既是先生‘自己制定的,沿用下来的例子’,那就不必他人多话的了,”[3](p16)从这段对话之中展现出的是两个并不熟悉的人之间谦虚和拘谨,这种称呼直接的争论在我们平常人之间也是再平凡不过的,这让读者读后感觉越加的亲近。在鲁迅一九二六年九月四日到厦门,许广平因去三信,只收到一信,而鲁迅至十四日方得许广平两信。“七,九两日发了两封信,你都收到了没有?”[3](p120)“七,九,十二去了三信,只接到五日来的一信……是否途中感冒,现在修养?望勿秘不见告。”[3](p131)从这时期的信中可以看到,他们之间的书信内容包括了:寒暄,天气,休息,外出,搬房,学校诸事,语言不通及对付蚊虫等事。都是一些日常生活的小事,从这类琐事,我们看到了普通恋人两地分隔时,最平常不过的言语,没有了文学的痕迹,更多的事真实生活的感受。在对于当今这种时代有此“纯粹”感的书籍还有多少呢?在物欲横流的大千世界里,还是在世外桃源的伊甸乐园里?也正是这种“纯粹”,这种“平凡”体现出了《两地书》所特有的魅力。也正是这种“纯粹”、这种“平凡”让人觉得弥足珍贵,其光芒益加灿烂,深深地吸引着后人。源'自^751],论`文'网]www.751com.cn
《两地书》的时间跨度将近五年,在这五年时间里,他们的地点又北京,变为广州—厦门,上海—北京,在这多次的两个生活里,我们通过书信了解了两人之间的生活轨迹。在这一百三十五封信中,我们不仅看到是一对恋人的书信,还是一位文学巨匠活生生的“平凡生活”。
三、文字的严谨性
文字方面的修改, 大多是使话的含义更准确、通顺。书信是私底下的语言, 它的自由空间很高,它是两人之间的隐私的交流。 在书信的遣词造句方面,它比其他的文学创作更加的灵活,但是,欠缺周详。如果作为发表的文学作品是给大家看的话, 很多两个人之间模糊的话语,对于外人(读者)来说却不一定了解, 所以要多加润色并且进行注解、删减。鲁迅作为很严谨的一个作家, 同意发表出版他们之间的书信,说明他将这些书信看作了一部作品,因此鲁迅也会将它们进行润色,加以改动。 这样的改动几乎涉及到每一封信, 只有编号“二十一”的许广平致鲁迅的一封信一字未易, 这是仅有的一例。
在第一集的书信里,编号为“二”的信中, 这封信是鲁迅回复许广平的第一封信,谈到用巧取的手段谋取经济独立的时候, 原信说:“可是这情形这不独女界, 男人也都如此”,《两地书》中改为了:“可是这情形这不独女界为然。男人也多如此”[3](p13)几字的变动,表现出鲁迅先生说话的余地, 展现出面对许广平和面对大众所表现的不同心态。在往后的书信中感情由初写时的放松,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虑后言语就变得冷静、客观多了。前者让许广平体会起来感觉鲁迅先生是一个很放松随和的人,当面对读者时,作为作家的鲁迅就变得更加的小心了。编号为“三三”的信也是鲁迅写给许广平的。鲁迅将“要发的宣言”改为“要发杨荫榆式的宣言”, [3](p131)使对杨荫榆的贬低目的更明确, 语气也更直白了。“把大词小用的宣言, 戏剧化了。”[3](p131)从而使《两地书》这样更适于发表,诸如此类的改动还有一些, 对于鲁迅遣词造句方面的独到之处, 不仅对文学创作者自己有益, 就是对于文学研究者来说, 也是极有价值的研究对象。这方面的改动加强了书信的可读性和可理解性, 所以可以说这种修改并不损害《两地书》的文学性。还有一种删改是对原信的修改,由于给鲁迅写信时的许广平, 还是一个激进的知识青年, 愤世嫉俗的激烈言论随处可见。“景宋所写的书信, 无疑是她一生中重要的文字, 即使说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文字之一, 我想也不为过吧? 特别是由于政治环境的巨大变化而删去的许多内容, 对于认识她, 实在太重要了。”[3](p10)在当时的那个时代,就如上面所提过的那样“从甲这里看见乙的信,于是捕乙,又从乙家搜得丙的信,于是连丙也捕去了,都不知道下落。”许广平作为一个激进的青年与自己最崇敬的偶像交流, 所说的话一般都是十分过激和直白的。她写给鲁迅的第一封信中有“在买者蝇营狗苟, 凡足以固位恋栈的无所不用其极, 有洞皆钻, 无门不入。被买者也廉耻丧尽, 人格破产。似此情形, 出于清洁之教育界人物, 有同猪仔行径”[4]的文字,《两地书》收入发表时可以发现已经被鲁迅先生删掉。这段文字抨击的鲜血淋漓,这些话明显是书信或日记中才可能出现的语言,但是却不能发表公布于众。还有另一封信中提及:“现在的青年的确一日日的堕入九层地狱了! ”[4]这一整段的文字也被鲁迅删掉。从这句话中透露着年轻人特有的急迫、夸张、偏激的特点。在许广平给鲁迅的信中我们可以看到批评、愤慨时下各种现象的激烈文字甚多,也非常直白,对于教育界黑暗的批判, 对杨荫榆等人的激愤的言论等等。就是从对当时女作家的批评中, 已很能见出许广平的个性,在编号“十一”的信中删掉了一段批评当时女作家的文字:“现时的女性所谓上流人物,挟其末长, 目空一切, 闻誉则喜, 闻责则掩过, 而且自私、嫉妒、好高鹜远, 求名舍实的恶根性一点也没有改革清楚, 所以不足与言共事。”[4]激进的言论加之当时的文化政策 ,真正发表了的《两地书》中对于许广平部分的信, 失真的部分还是较大的, 消去了她很多的锋芒, 从而也必会掩盖她的光芒,对于鲁迅来说这也是一种对自己恋人的保护吧。这种由于时政原因删改, 从而使《两地书》体现出了“私信”与公开言语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