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捷题咏词将咏物与咏史较好地结合起来,赋予这些草木花卉以强烈的历史感。这方面的代表作为《解连环·岳园牡丹》:
妒花风恶。吹青阴涨却,乱红池阁。驻媚景、别有仙葩,遍琼甃小台,翠油疏箔。旧日天香,记曾绕、玉奴弦萦。自长安路远,腻紫肥黄,但谱东洛。 天津霁虹似昨。听鹃声度月,春又寥寞。散艳魄、飞入江南,转湖渺山茫,梦境难托。万叠花愁,正困倚、钩阑斜角。待携尊、醉歌醉舞,劝花自乐。
蒋捷是宜兴人,而在宜兴居住的还有南宋抗金名将岳飞后人的一支,岳园应当是岳氏的私家园林。马茂军、张海莎就蒋捷与岳门的关系进行了推断,他们在《蒋捷三考》中推导出蒋门与岳飞的一段公案,认为蒋捷常与常州岳门交游[2](P134)。蒋捷在词中提及岳园牡丹,一方面是称赞牡丹之美,另一方面也是颂扬岳家人忠贞的性格和大无畏的抗争精神。
蒋捷用了大量的笔墨描写了有关于唐代长安、北宋洛阳的盛世记忆。“旧日天香”是回忆唐玄宗和杨贵妃于沉香亭赏牡丹,国色天香的富贵之花与倾国倾城的美貌妃子,这些都是大唐盛世的象征。然而唐王朝已被西北一带的胡人所摧残。至宋代,牡丹花以洛阳牡丹为最,有“洛阳牡丹甲天下”之称。而着一“但”字,则暗示了宋朝的国势已衰微。接着蒋捷笔峰一转,转到眼前之景,而现实却更加令人痛心。此时北宋已灭亡,宋室南迁,偏安于江南,在梦中保家卫国的理想抱负也难以实现。蒋捷表面是在为牡丹的命运感到发愁,实际上是为自己的故国之思感到惆怅。词人以放达写沉痛,劝花自乐,而词人却乐不起来,只能借酒消愁。作为遗民词人的蒋捷,看到故国一步步遭受侵略而走向灭亡,这是何等的残忍。牡丹是盛唐的象征,蒋捷咏牡丹、咏盛唐,将唐宋时牡丹的繁荣景象与现在暮春时节孤单的牡丹花作对比,蒋捷给予牡丹以厚重的历史感,表现了今非昔比之感。
这种具有历史意义的题咏词还有很多,比如《水龙吟·效稼轩体招落梅之魂》。陶尔夫、刘敬圻《南宋词史》认为这是《楚辞·招魂》的继承与发扬[3](P525),屈原的《招魂》是为楚怀王招魂,那蒋捷就是为灭亡的南宋招魂。《瑞鹤仙·红叶》 是借唐人传奇中红叶题诗之事和化用白居易《长恨歌》,在咏红叶中涉及宋室灭亡、生死别离的悲剧意义,流露出词人挥之不去的故国之思。词中的南苑既是唐玄宗的居所,又是南宋皇帝所居之处,以南苑这个具有标志性的地方,哀悼唐王朝的衰微也就是怜悯宋室的沦丧,蒋捷的亡国之痛就这样借助题咏红叶得以抒发。
蒋捷除借题咏抒发故国之思、身世之感外,还以景物自喻。《南乡子·黄葵》就是典型。词人先以菊花和芙蓉衬托,衬托出黄葵的“冷淡”品格,“自有幽人处士夸”,词人自是幽人处士中的一员,表现词人是个品格高洁的隐逸之人,寄托了词人追求隐逸风调、不媚世俗的人格理想。在《南乡子·黄葵》词人以菊花作为正面形象衬托黄葵,那《探信芳·菊》就直接赞颂了菊傲临风霜,高尚不屈的品格。词人别出心裁的把菊花比拟为身着黄裳的高士,不仅形象贴切,而且刻画出菊花深层的人格精神和文化内涵。词人将陶潜的品格和个性赋予菊花,以陶渊明的人品之高,映衬秋菊的花格之高。在元朝的高压政策下,词人不断从陶潜等高洁之士身上汲取精神力量。词人还善于运用拟人手法,将花与人结合在一起,《昼锦堂·荷花》中蒋捷将荷花比作仙女玉妃。南宋王沂孙也曾将荷花比作杨妃,“翠云遥拥环妃,夜静按彻霓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