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的思想根植于楚文化之中,楚文化的开放性和包容性影响了楚国哲学的形成,使其有着有别于中原传统儒家文化的独特风格。楚人对于宇宙生成的思考由来已久,可追溯至前诸子时代。自商末西周初的鬻熊开始,楚人的世界观就进入了哲学的层次。鬻熊是商末周初楚民族的领袖,为周文王师,著有《鬻子》一书。他首先涉及了宇宙生成观的探究。“天地辟而万物生,万物生而人为政焉。”在鬻子的宇宙生成观中,已经脱离了神话的意,没有了神灵的参与。至春秋晚期,道家学派出现,此后在楚地的土壤上逐渐繁盛。在道家学派的代表性著作《老子》一书中,便创造性地提出了以道为本源的宇宙生成学说,并蕴含着丰富的辩证法思想。
此外,楚简《太一生水》的出土又为屈原宇宙生成说形成的土壤提出了新的可能。1993年10月,在湖北省荆门市郭店村,郭店一号楚墓M1发掘出竹简,其中一篇《太一生水》引起了学术界的广泛关注。
经专家考据,《太一生水》被普遍认为是一篇道家佚文,是道家学说的总纲。就《太一生水》自身而言,其中,最精彩的精华部分,当属其提出的宇宙生成论。然而,在诸多研究《太一生水》的学术论文中,针对宇宙生成观的研究并不是很多,仅有刘学文《论郭店楚简〈太一生水〉本体生成系统》,周耿、张松辉《论〈太一生水〉的宇宙生成论是对老子道、物二元论的解释》,蔡运章、戴琳《论楚简〈太一生水〉的宇宙生成模式》等9篇。而将《天问》中的宇宙观与其进行对比分析的仅发现1篇。《太一生水》中的唯物辩证的生成思想与屈原《天问》中所表达的观念得到了契合。屈原在《天问》中表达的这种宇宙生成观念的形成或许正是因为受到“太一生水”的影响。毛庆认为,研读《太一生水》对于全面正确理解《天问》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一)楚简《太一生水》与帛书《老子》宇宙生成观解构
大一生水。水反辅大一,是以成天。天反辅大一,是以成地。天地[复相辅]也,是以成神明。神明复相辅也,是以成阴阳。阴阳复相辅也,是以成四时。四时复【相】辅也,是以成寒热。寒热复相辅也,是以成湿燥。湿燥复相辅也,成岁而止。(简1-3)
从楚简《太一生水》第一段的总纲领可以看出,“太一”是诞生宇宙万物的母体,是位于万物的至高层次上的。从哲学的基本问题角度来说,“太一”就是世界的本源。然而,从“太一”到宇宙万物不是直接生成的,而是要经过一个复杂的生成系统。太一可以直接生成水,但是水并不能直接生出天或者地,必须依靠“反辅”太一来完成这个生成的过程。水反辅太一,从而产生天。天并不直接与它的母体水产生作用,而是继续“反辅”太一,从而生成地。在这一过程中,太一是生成水的母体,却在生成天、地的过程中扮演着类似于介质或催化物的作用。
在“反辅”系统之下,还有一个“复相辅”的系统,而宇宙中大部分的要素就在这个系统中诞生。
从以上的阐释中可以看出,《太一生水》中的宇宙生成系统是脉络清晰的,是朴素唯物的,也是运动的。从“太一”中衍生的各种要素,在“反辅”与“复相辅”等相互作用下,进一步演化出宇宙万物。然而这种衍生也不是永无止境的,是“成岁而止”的。
许多学者认为,《太一生水》中的“太一”就是道家所说的“道”。因为帛书《老子》中,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中气以为和。”“有物昆(混)成,先天地生。绣呵缪(穆)呵,独立而不垓,可以为天地母。吾未知其名,字之曰‘道’。吾强为之名曰‘大’。”[ ] (p51、p314)之说。在此处,“道”被看作宇宙的本源,与“太一”是同一层次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