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语•晋语》云:“皇帝以姬水成,炎帝以姜水成,成而异德,故皇帝为姬,炎帝为姜。”是姜者,炎帝之姓,故云“姜,姓也”。言后稷之母配高辛氏帝,谓为帝喾之妃,与喾相配而生此后稷,以后稷为喾之子也。《毛诗正义》中记载:“张晏曰:‘高辛所兴地名喾,以字为号,上古质故也。’”《大戴礼•帝系篇》:“帝喾卜其四妃之子,皆有天下。上妃,有邰氏之女,曰姜嫄,而生后稷;次妃,有娀氏之女,曰简狄,而生契;次妃陈氏之女曰庆都,生帝尧;下妃娵訾氏之女曰常仪,生挚。”如此说来,后稷和契为同父异母的兄弟。如果稷和契都是尧的兄弟,二人应该生于尧之前,可是,尧死后,他们仍为舜所用,而且智慧和寿命都比一般人高上许多。况且后稷和契都是感应而生,如果同为兄弟的话,为什么一个被弃,另一个却被作为“天命之所归”呢?因此可以知道稷和契并不是兄弟关系。
《命历续》云:“少昊传八世,颛顼传九世,帝喾传十世。”则尧非喾子,稷年又小于尧,则姜嫄不得为帝喾之妃,故云:“当尧之时,为高辛氏之世妃。”谓为其后世子孙之妃也。人世的长短没有确切的定论,而当时记载有关事迹的书籍又丢失、消散,不知道具体是几世,所以单单用“世”来表示。张融云:“稷、契年稚于尧,尧不与喾并处帝位,则稷、契焉得为喾子乎?若使稷、契必喾子,如《史记》是尧之兄弟也。尧有贤弟七十,不用须舜举之,此不然明矣。《诗》之雅、颂,姜嫄履迹而生,为周始祖;有娀以玄鸟生商,而契为玄王。即如《毛传》、《史记》之说,喾为稷、契之父,帝喾圣夫,姜嫄正妃,配合生子,人之常道,则《诗》何故但叹其母,不美其父,而云‘赫赫姜嫄,其德不回。上帝是依,是生后稷?’周、鲁何殊,特立姜嫄之庙乎?”所以《易传》不认为姜嫄是高辛的妃子。因此,后稷并不是姜嫄与夫君帝喾所生,可能是与他人野合而生,这也恰恰符合闻一多先生的野合说。
在《史记•殷本纪》中记载:“殷契,母曰简狄,有娀氏之女,为帝喾次妃。三人行浴,见玄鸟坠其卵,简狄取吞之,因孕生契。”在这里所提到的殷商始祖契,其母简狄,就是屈原在《楚辞•离骚》中写到的“有娀之佚女”,本来嫁给帝喾作次妃,没有生育。后来在和他人一次共同沐浴后,因吞吃玄鸟卵而受孕生契。人类不可能吞鸟卵而怀孕,对于“玄鸟生商”的传说可以在古代“高禖”祭祀中得到合理的阐释。闻一多先生曾接受郑玄之说,认为夏、商、周三代都有对高禖的祭祀,高禖就是生育之神,所祭祀的就是自己的女祖先。夏人高禖为先妣女祸,殷人高禖为先妣娀简狄,周人为姜嫄,楚人为高唐神女。“各民族所祀的高禖全是民族的先妣”。[1](p98)这是对于古代“卵生”说的正确理解。高禖是古代一种重要的祭祀礼仪,于每年春季在郊外进行,祠以太牢的重礼。据《礼记》和《吕氏•春秋》记载,在西周和春秋时期高禖的祭祀仍在实行,而其起源,源]自=751-·论~文"网·www.751com.cn/郑玄和毛公认为就源于简狄的吞玄鸟遗卵而生契。郑玄注说:“高辛氏之出,玄鸟遗卵,娀简吞之而生契,后王以为媒官嘉祥而立其祠焉。《诗经•商颂•玄鸟》毛公《传》说:“春分,玄鸟降,汤之先祖有娀氏女简狄,配高辛氏帝,帝率与之祈于郊禖而生契,故本为天所命,以玄鸟至而生焉。”
由于远古的人们还处于蒙昧时期,他们认为自然与人类之间存在交感,英国学者弗雷泽在《金枝》中将其概括为“巫术交感”。春天是万物生长的时节,自然也是人类拜祭高禖生殖之神、期望孕育的季节。简狄生契和姜嫄生稷有着高度的相似,即都说是在祭祀高禖(专司生育之神)的活动中因偶然的机会而怀孕。在远古时期,类似祭祀高禖这样的活动往往是青年男女幽会的时机,祭祀活动的地方及附近也往往成为交媾之所。对此,在《诗经•鄘风•桑中》就有印证:“爰采唐矣,沬之乡矣。云谁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爰采麦矣,沬之北矣。云谁之思?美孟弋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爰采葑矣,沬之东矣。云谁之思,美孟庸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这正是一首青年男子(也可能是多人)写自己在上宫神庙和孟姓、弋姓、庸姓女子幽会的诗歌。简狄和姜嫄都是有夫之妇,但均不能怀孕,姜嫄在“克禋克祀”时“履帝武敏”而受孕,简狄“三人行浴”时,吞玄鸟卵,“因孕生契”。在河水中沐浴,可以祓除灾难,正是上巳节的由来,节令也正合所谓的中春之会。交感神话的发生正是影射他们在祭祀活动、中春之会时与男子交媾怀孕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