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大鹏鸟意向的历史流变
本文从“鹏”与“凤”两字的关系为启发,对大鹏初始阶段属于儒家还是道家意象产生怀疑。通过对秦汉、魏晋南北朝、唐、宋、元、明、清历代诗、词、文不同文体之中出现的大鹏意象进行一定的数量统计和内涵分析,可以大致描摹出大鹏鸟在整个意蕴演变之中的偏重与核心,并可借此推测本源上鹏鸟的文化归属,最后,再借助文字训诂和神话演变的相关理论支持,对这一推论进行佐证。
(一)大鹏鸟的源起——庄子《逍遥游》
在庄子的《逍遥游》中,作者通过浪漫雄奇的想象,描绘了大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的外形和它“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的伟大力量,借此来表现一种纵横天地宇宙、逍遥物外的超然境界,和一种在自我的空间中知足并且逍遥安乐的心灵超脱。但是,无论大鹏如何大而暴猛,却仍然受到风力的制约,无法达到真正的逍遥,即没有达到最高的自由和审美境界[12](P54)。所谓“唯当顺万物之性,游变化之涂,而能无所不成者,方尽逍遥之妙至者也”[13](P20)。只有洞明此理,才能真正超脱物外,达到逍遥的境界。
很显然,这时候的大鹏鸟是典型的道家意象。庄子借助这个想象中的巨鸟,表现出了道家知足常乐、顺应天命、不慕名利、看淡生死、解放心灵而追精神自由超脱的道家思想。
由此,这只旷古烁今的神兽以及鲲化为鹏的玄奇传说真正走入文学的历史。
(二)秦汉时期的鹏鸟意象使用
这个时期,描写大鹏的文学作品并不多,要分析其思想内涵也较为简单。
早期的汉代文学中之中,大鹏鸟的意象使用还远没有后世频繁。《建章凤阙赋》内有“鹪鹏振而不及,岂归雁之能翔”[14](P62),那是为了描绘建筑的巧妙壮观;李斯《墨池编》中“先急回,後疾下,鹰望鹏逝,信之自然,不得重改”[15],是为了说明书写与用笔的要领。显而易见,此时鹏鸟意象的作用,主要用于描绘其它事物的奇俊风标。
值得注意的是《难蜀父老》一文中出现的奇特现象。文中有“犹鹪鹏已翔乎寥廓,而罗者犹视乎薮泽”[16]的句子。“鹪鹏”这个词语中,鹪是一种体长约三寸的小鸟,此处却与大鹏并列,形成非常奇特的组合。这难以解释,但是却可以从鹏的另一种形态“鲲”之上看到些端倪。郭庆藩曾引过方以智的话说“鲲本小鱼之名,庄子用为大鱼之名”[17](P438)。《尔雅·释鱼》中也说道“鲲,鱼子”[18](P256)。这就不难看出,庄子在借鉴这些生物的时候进行了非常大的修改与虚构,使其为自己的行文服务。《齐谐》之书至今已经不传,我们无从考证大鹏鸟在庄子之前是否是身形巨大的。但是,这就不能排除对鹏也存在化小为大的可能。换而言之,庄子描述的大鹏,同样可能是脱胎于某一种已存在的传说或者事物。这一点会在后文详述。
(三)三国魏晋南北朝的鹏鸟意象使用
魏晋时期,无论是诗还是文,相较于秦汉而言,都出现了许多描写大鹏鸟的作品。大鹏鸟的意象成为了文人墨客抒发内心情感的重要载体,而且已经开始出现儒道分流的现象。在此可以从诗歌与文赋两方面进行归类。
就诗歌而言,这种分流现象尤为明显。
根据统计,逯钦立辑校的《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之中,鹏鸟意象表现明显主观情感的次数大约是11处,儒家思想5次,而道家思想6次,处于一种相对持平的状态[19]。
前者之中较为典型的是:朱超《奉和登百花亭怀荆楚诗》中“若因鹏举便,重上龙门中”[20]和儒庾信《谨赠司寇淮南公诗》中“绊骥还千里。垂鹏更九飞”[21]的句子。这里的大鹏鸟非常明显地展现出作者建功立业的济世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