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亮程语言技巧的陌生化特点其次体现在语句的使用与安排上。纵观刘亮程《风中的院门》的语句,明显的表现出语句意义的泛化与平均化、语句节奏的短小急促化、语句连接的无规律化。刘亮程散文的语句在表达意义时显得十分泛化,他往往借用连续不断跟进解释,铺排叙述和插入对话来延续文章情节,而这些语句往往简短精悍,并且没有语义的逻辑性,例如他的《好多树》:
以后多少年里,这片田野上少了一个种地的人,有些地因此荒芜;路上少了一个奔波的人,一些尘土不再踩起,一些去处因此荒寂;村里少了一个说话的人,有些事情不再被说出。对于黄沙梁来说,这算多大的损失呢。
但另一方面,村里少了一个吃饭的人,一个吸气喝水的人,一个咳嗽放屁的人,一个多少惹点是非,想点馊主意的人,村里的生活是否因此清静而富裕。
……
我总觉得,是只鸟压弯的。一只大鸟。落到树梢上,蹲了一晚上。
一只大鸟。
那它一直看着我们家的房子。
看着我们家的门和窗子。看着我们家的灶台和锅。
那晚上,没有一个人出来解手。够睡着了。搭在细绳上的旧衣服,魂影似的摆晃着。[3]
文章中死了一个人,刘亮程进行连续不断的铺排强调,表达的却是一个意义,就是这个人死了,每一个跟进解释的语句在意义上来看是平均的、是不分重点的,甚至给人有重复意义的感觉。而形容这只鸟时,刘亮程用了一连串的短句,这些短句彼此独立,用句号隔开。在语句的连接上,没有靠连续的意义连接,而是靠汉语理解的习惯连接,即使“落在树梢上,蹲了一晚上”、“看着我们家的门和窗子”不能独立成句,不能独立成段,但仍没有给人意义上的断层之感。至于插入对话,更是刘亮程语言技巧的亮点,刘亮程的对话“插入”是真正意义上的插入,他几乎很少用引号来表示对话,因为他的对话插入往往又是以叙述的口吻插入,虽然是以叙述口吻插入,但他又经常以“某某人说”来提醒读者这里是对话或者是人物的语言。如果没有刘亮程这样近乎突兀的提醒,读者很容易将插入的对话或人物语言将内容连贯无误地阅读下去。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使得刘亮程的散文呈现出一种九十年代散文少有的安静乃至神秘之感,他不是没有语言和对话,而是他尽量使对话表现出不像对话的样子。
再者,刘亮程语言技巧的陌生化也表现在诗性因素的大量运用上。刘亮程的本质是一位诗人,这当然不仅是因为他在创作散文之前本身就是一位诗人,更重要的是在他创作成就最重要的散文上,他的表现也像个诗人。上文已经提到刘亮程擅用短句,并且有很多短句的连接并没有语义的逻辑性,这直接证明了刘亮程散文语句创作的节奏感和跳跃性,具有形象的诗歌美。如《空气中多了一个人的呼吸》:“那一年,一个叫唐八的人出世,天空落了一夜土,许多东西变得重起来:房顶、绳子、牛车、灯。”在这里,简直可以把这段文字当成诗了。深沉的意象特征完全不输于最优秀的诗人。刘亮程对于散文诗性的追求简直有些偏执,扩大到整个《风中的院门》来看,刘亮程对于诗性美的追求往往扩大到整篇文章。这当然不是指他将全文当做诗来写,而是他对于叙事的把握上除了在某些语言段落使用铺排、重复外,其他的描写都力尽简洁明了,但是他的短促的描写却又往往蕴含着言外之意、意外之境,使人觉得意无穷,这和诗的创作是有本质的相同之处的。另外,刘亮程散文诗意的体现还表现在他对于散文创作的心态上,“被刘亮程所点化的乡村的‘诗意’,是他静心聆听、观看、沉思乡村之后的一种心境,一种与之和谐、同一的状态,一种与之作灵性沟通的方式,以及一种面向世界言说的姿态。” [4]他对于他的散文的心态是超然的,是超脱凡世的,他独自居住在他的黄沙梁中,经营着最为简明最为原始的意象,从没有过分而夸张地抒写,这使得读者对于刘亮程散文的阅读本身就会充满着诗性地洋溢。这是刘亮程所独有的。源.自|751,:论`文'网www.751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