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刘亮程散文语言技巧的陌生化特征还体现在语言的风格上。对比九十年代在“散文热”中涌现出的散文名家,无论是哪一类散文,都以激情洋溢地抒情为主,而刘亮程却另辟蹊径。可以说刘亮程的散文风格标志着中国散文从激情抒情到“冷叙述”的转变。所谓“冷叙述”,“在这里有两个层面的含义:冷静或平和叙述;冷漠叙述。” [5] “冷叙述”的概念在很多时候只是用在小说和诗歌的文学批评上,对于散文却是很少涉及。刘亮程的散文风格可以称得上是“冷叙述”的典型。抒情历来被看做是散文的根本,而“冷叙述”则被看成是抒情的对立。其实不然,刘亮程的散文是具有浓浓的抒情儿的,他的乡土情结,他的人性关怀都在他的散文中得以体现,但是他的抒情方式却是冷的,他的叙述是冷漠的,是平和的。他的“冷叙述”首先体现在他的散文有着一种对于“暗”“冷”“荒”“晚”“风”等阴晦时间、地点或意象的执着追求,他写的村庄在大多数时候是在晚上或者是黄昏,地点则总是阴暗或者荒芜,至于“风”,则是他散文有着谜一样的意象。其次他的散文的“冷叙述”还体现在对于苦难的淡视与忽略,刘亮程的散文擅于写苦难,也偏爱于写苦难,但是他写的苦难没有任何感情夹杂,他写的苦难往往让人看得透彻且清晰,这样读者自然就会在他的散文中对苦难漠视而不会察觉,可谓欺骗性十足。如他的《寒风吹彻》:“我的一根骨头,却露在屋外的寒风中,隐隐作痛。那是我多年前冻坏的一根骨头,我再不能像捡一根牛骨头一样,把它捡回到火炉旁烤热。他永远地冻坏在那段天亮前的雪路上了。”“母亲在那段路上告诉我姑妈去世的事。她说:‘你姑妈死掉了。’母亲说得那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跟死亡无关的事情。‘怎么死的?’我似乎问得更平淡。母亲没有直接回答我。他只是说:‘你大哥和你弟弟过去帮助料理了后事。’”在这里,我们可以明显地看到,对于苦难甚至是死亡,刘亮程的描叙尽量将其放到一个平静温和的平面,冷静地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他的任何态度,于是读者也会被他同化,成为了苦难的旁观者。但是思考过后对于读者的力量却是惊人的,这力量的源头就是刘亮程“冷叙述”的基点:让读者感受到农村落后地区的苦难锻造了人们惊人的忍耐力,这种忍耐力已经达到了让人们见怪不怪乃至麻木的地步,这直接反映到了刘亮程的写作中。最后,刘亮程散文的“冷叙述”体现在他对于修辞手法的淡化上,刘亮程散文的语言特点偏于口语化、生活化、纪录化,这也直接决定了他对于修辞手法的隐匿,但是需要指出的是刘亮程对于修辞手法的隐匿并不是不用修辞手法,而是将修辞手法用得极其高明,并使得修辞手法呈现出陌生化的特点,他将许多普通且常见的修辞手法采取变形的措施,使得修辞手法的运用并不在他的散文中留下很深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