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王诗几近无我之境;孟诗则处处有我。因佛教思想深深地影响了王维在艺术价值上的创造,所以在他的诗中,处处流露出诗人对心灵的表露与辉映。他所描绘出的是诗人心灵所直接领悟的物态天趣,造化和心灵的凝合。他把禅宗中“空诸所有”的要义移植到审美观念上,正如司空图在《与王驾评诗书》中对他诗的评价:“趣澄复,若清风之出岫。”[5] (p293)在《与李生论诗书》中评价为:“澄澈精致,格在其中。”[6](p293)如《辛夷坞》:“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7] (p127)诗歌语言既蕴藉含蓄,又冲和平淡。全诗展现出一种高远之格,达到静穆自然的无我之境。再如《终南别业》:
终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兴来每独往,盛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8](p72)
这篇脍炙人口的佳作,抒发了诗人在终南山隐居期间的那种悠然自得的情怀,以平淡之语极尽诗人淡泊清闲之致,同时又蕴含着耐人寻发人深省的禅机禅趣。通篇读来,不着一字华辞丽语,以最平常的语言将这首诗写的简淡空灵,诗人随意而行,没有固定的目的,然而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水的尽头,便顺其自然地看云卷云舒。而诗人最高的水平便是以平常语入诗写高远之境。王维用自己的语言画笔绘出一幅清秀淡然的图画。而孟浩然的诗则学习陶渊明的手法,笔墨清新而浑然一体。胡应麟在《诗薮》中曰:“孟诗淡而不幽,时杂流丽,闲而匪远,颇觉悠扬;可取者,一自然。”[9](p20)孟浩然将现实生活在诗中处处展现出来,既有农家的质朴,又流露出友人之间的真挚情谊。如《过故人庄》: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10](p340)
这首诗写的是友人留饮。主客之间热情友好,情感淳真,诗人用质朴的语言把与友人对饮之事叙述开来,并把周边之景以白描手法描绘出来,没有大肆渲染浮华,皆是真实描写,一任情感的自然流露。陶渊明的诗是“质而实绮,癯而实腴”,孟浩然的诗是“清溪丽景,闲远馀情,不欲犯一字绮语自足,”[11] (p522) 刘辰翁评《仲夏归汉南园寄京邑耆旧》云:“其怀淡然自足,故出语不求工,愈浅愈佳。”[12](p518)此外,孟诗中因“余”、“我”等字眼常出现,从而使诗歌更贴近现实生活,拉近了读者与诗歌的距离,这是王维诗歌所不能比的。如:源[自*751^`论\文"网·www.751com.cn/
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与诸子登岘山》[13](p199)
余意在耕稼,因君问土宜。——《东陂遇雨率尔贻谢南池》[14](p260)
余是乘槎客,君为失路人。——《除夜乐城张少府宅》[15](p216)
(三)王诗节奏婉转和谐;孟诗节奏富于变化。闻一多先生曾倡导艺术创作中的“三美”,即“音乐美,绘画美,建筑美。”王维与孟浩然的诗歌语言也都富有三美之中的音乐美也即节奏感,但是在相同中仍表现出不同来。王诗语言婉转和谐,富有动感,如一篇篇优美的乐章。如《汉江临眺》:
楚塞三湘接,荆门九派通。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都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襄阳好风日,留醉与山翁。[16](p64)
读起来,琅琅上口,韵无穷。孟诗和王诗虽一样富有节奏感,但孟诗的节奏富于变化,时而缓时而急,紧凑的语言常常和复杂的句子相伴,如《望洞庭湖赠张丞相》: